“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吧!”话音刚落,他回头看见嬴政似乎并不反对,便示意让人牵过马儿。
自从扶苏为了给马蹄装上了马蹄铁,在马鞍下面也设置了铁制马镫后,年轻的军功家族们纷纷放弃乘坐马车,改而以马术出行。
毕竟,驾驭一头体重过千斤(按秦国的标准重量计算)的雄壮牲口奔跑在广阔的原野上要比坐在马车上舒适和吸引目光得多!
在咸阳这座城市的显赫家族圈子中,甚至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链条:骑西域的名马之人鄙视骑秦土马的人,而骑秦土马的人又轻蔑那些骑游牧民族马者;至于那些骑在牛背上的人来说,恐怕也只能羡慕地瞥一眼其他动物的坐骑罢了……更有不知何故传出的怪风影响着某些人,只要谁拥有的是一匹高度低于5英尺7英寸(这里大约是172厘米左右)的马,通常会在一夜之间被人摒弃于社交圈子。
不过,在南海郡这片土地上并没形成这样的文化氛围,因此,子婴的马是一匹温驯的小母马,其背部的高度只略超过了5英尺(约等于152厘米)的高度。
骑在马背上,郦商无奈地微微低下身体,试图使自己看起来与子婴的身高等于或相似,以此避免明显的身材差距造成尴尬或不利的情况发生。
子婴并未察觉这番小插曲,他用皮鞭指着不远处正被开辟的土地,眼中洋溢着期待与热情:“再有半个月,这块空地将会变作良田。”
听了这话,郦商微微点头。以前曾任嚣提及过这段历史,曾经在这条河流边的土地原本属于越西部落的酋领译吁宋所有,后来越西部落被,秦人在越南设下了县治,在与敌人战斗中伤亡的士兵随着河水漂流,从而带来了一群凶猛的鳄鱼出没,使河边的田野成了未被开垦之地。任嚣设立种植园的初衷也是基于此地的特殊环境。水域中隐伏鳄鱼,表明骆越奴隶无法轻易逃走,而对面则分布着秦人的居住区,通往南端就是南海郡的首府番禺,如此的地理布局自然使得奴隶的逃脱难以被轻易发现。
郦商骑着马跟随着子婴的步伐向前走去。在他眼中展现的,是按照严格秦国法规划分出来的农田网格。田垄排列齐整,交错相连,展现出一种秩序井然的状态。
似乎在这个法规的浸润下,人们普遍对秩序产生了一种轻微的。
因为不仅农田呈现这一景象,即使是暂时搭建的帐篷以及正在搭建中的竹屋也是如此。它们大小一律,整体设计呈现出高度的规范性,令人赞叹不已!
“公子,这样说来,我们从骆越和中南半岛引入的稻米种子很快就要播撒了吗?”郦商在心中设想这一切,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实话,我长大至今还没见过人是怎么栽培水稻的呢!”
听到他的询问,子婴脸上的笑意略为凝固了一下,随后叫人拿了一份卷轴,递给郦商说道:“你自己看。”
郦商接过卷轴,发现这是来自于长安的诏书,其上仍带着中枢大秘的印记。
中枢大秘,这应该是陛下手下的批答吧?我不觉得妥当啊,不管它了,遇到事公子可以先自行决策嘛...郦商打开卷轴一看,只见这原来是子婴呈报给皇宫,请求在南海地区试种稻米以及调遣农业工具与水泥的报告。
扶苏大人只同意调拨工具有关事宜,同时特别指出所有金属器械都需逐件登记入库,统一管护。无论是用来割禾的镰刀抑或锄土的工具,必须执行“日借日还”的管理策略。如有公差管理不力,则会依据秦朝律法予以处分。
至于水泥部分,这道奏疏里却只字未提,明显看来是不会通过。
最后几段提到的是有关何时播栽稻子的事宜,批复只留下三个字:询问农民意见。
郦商眨着眼,带着疑惑问:“公子,皇上这是何意呢?”
子婴略显尴尬地回答:“当初,我和县尉对于这件事也同样困惑不已,因此招来了负责协调农耕工作的小官进行询问。唉......”
子婴长叹一声,然而这样的解释令站在身边的郦商焦急不已。
发生了什么事情?继续说明情况吧,为何叹气啊……尽管内心急切,但郦商也不敢贸然插嘴催促。
他摇摇头,像是想甩去当时的难堪:“在岭南地区种植稻米并不如关中那般四季皆可收获。此地的稻作时间是晚些春天开始的。现在并不是播栽水稻的最佳时节啊……”
他又补充到,“不过,前几天陛下还发了一份文书到这里来的。那份文书中详细的阐述了双季稻作物的栽种规则:每年的五月中下旬进行初种,约七月份中期收割第一次收获。接着将耕地翻耕,第二次再植入稻谷。至十一月初再次收割。”
郦商点点头,接着紧锁眉头追问,“那么在这段时间内呢?让土地闲置不做任何用途又是什么意义?”
子婴笑着回答:“在这里, 秦国人按照这种方法耕作,以维持土地的活力与生产力。陛下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也可以播种油菜。”
听完后, 郦商抓了抓头,仍然充满疑问: “我知道油菜是用来烹饪的调料菜料,如果我们在这样大一片土地全都是种它,能吃得完吗?”
子婴继续微笑说:“陛下所说,并非要直接以这些油菜作为食品消耗,而是为了从中压榨得到菜油。你听说没有?”
听到压油?郦商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眼睛里浮起一丝复杂的思绪。“那是什么呢?” 他好奇又不解地问道。
子婴摆摆手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陛下保证能够从油菜中压榨出油。”
温汤殿上,御史大夫冯劫和治粟内史郑国携手走进宫殿。 郑国脸上带着嘲讽:“老臣听说,陛下想要收集大量的油菜种子了。”
冯劫躬身行礼,“陛下不能轻易挪动种植粮食物资啊!”
扶苏深深地吸入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厨刀:“本王何时有过意动种粮的念头呢?”
谣言总是越传越玄。本初只是为了安排人从皇宫的粮库取出少量的油菜籽以获取油质,没想到竟会变成要彻底清除油菜的种子!
在郑国的追问下,他说: “太仓管理官员报来称,陛下派遣人员自太仓提取了一百石的油菜,或确切地说是百石的油菜种子。”
“太仓储备有数千石、或说是油菜或确切的百石油菜种子吗?” 扶苏手里拿着一块皂条,边清洗自己的手边询问道。
他所做的这些皂条,是从草木灰和猪肉油脂混合而成的,因其制作繁琐所以仅做了几条留用自己使用。
在了解过肥皂这等“穿越者的财富掠夺大神器”的情况下,扶苏发现,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的秦国,这类东西的市场适应度并不适合肥皂。
虽然肥皂在清洁方面很厉害,但在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过多油腻的生活需求...何况,他们的生活还依赖天然的皂荚进行清洁。
这就造成肥皂并不像预想的那般迅速消费起来,成为如食盐这类的日常生活品,而是更接近奢侈品。
除开陛下已经采集的数量外,太仓内仍然储存着三千七百石的油菜籽!面对扶苏手中皂条疑惑的表情让郑国立刻回应,而微微蹙眉的眼神中显现出对如此之大规模的采伐感到惊讶。
这显示我真拿了不少种子。 看着清水洗去皂条上的残屑, 扶苏猛然记起此时的油菜用途主要集中在食物方面上,而且作为非谷物作物而言,关键的则是此地及周边区域的油菜已种在地,太仓内所储粮并非专为此目的而设;即使是拿走所有种子,也无法撼动当地的农田种植活动的平衡!
那么,只为了这点小事,作为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和御史大夫不谋而合,一起来到这里,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呢?
是担忧朕会大量侵占国库资源,所以采取提前干预的态度吗?
李斯念头翻滚如雷鸣一般,将某个关键词压制住心里,平静地擦拭手中的水分,看向郑国:“这是我闲暇时所创作的香皂,洗手特别洁净。待一会儿,两位带上几块吧。”
李斯顿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自己二人此行为本想进言劝告,怎知忽然间竟然变成为了请求赏赐的?
但见李斯这么说着,他们二人才立刻深施大礼,口中连声道谢。
此时李斯伸手虚拦了一下,面色肃穆地道:“两位爱卿所给出的教诲,我谨记在心。”
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日落黄昏,请两位在兰池行宫用晚饭,稍候一同返回京城吧。”
“好!”
在光与音交织出的兰池听泉殿中,尽管还未完全天色漆黑,但殿堂内灯火已亮起。
郑国细心一望,辨明眼前的就是近日盛行于都城长安的一批名贵烛——虫蜡。
与昔日的大油灯相比,成本更为低廉,且照明更明亮,更重要的是,烧虫蜡时不会有油灯燃尽后的那种刺鼻味儿。
陛下真是精明能干啊......郑国心里赞了一声,由两名小太监搀扶着坐到了那张漆黑的漆木长桌后,因为这座行宫属于临时性的,所以仪式相对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