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做了啥好吃的,恁香,你赵家阿嬷在老远就闻见味了,让他来吃点他还不好意思。”
文秋悠悠地提着木桶从外面进来。早上那会儿,他洗好衣服发现家里没人,就晓得俩小的应该是出去玩了。
他也不拘着人,从灶膛里扒了些灰装进桶里,戴上草帽打算去田里施施肥。
他们家的地在言小子成亲之前就已经翻好了,最近人都会时不时带些草木灰撒到田里,盼着到时候播种的时候麦苗能长得好点。
他家就指着这亩田呢,可不得精心侍弄,不然到时候收成不好,连税都交不起,这日子还咋过呀。
“阿姆,哥麽给我做了红烧肉了,特别香,哥麽手艺超级好。”
溪哥儿看到自家阿姆回来了,亲亲热热地迎上去,小嘴就跟连珠炮似的,吧啦个不停。跟在他身后的陆言青和林锦愣是插不上话。
说完,他还生怕自家阿姆不信,噔噔噔地跑回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碗,跑到文秋身边,迫不及待地将碗和筷子塞到他手里,眼巴巴地盯着他,那模样仿佛在说:快吃吧,快吃吧,真的很好吃。
文秋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样子,夹起碗里的肉塞进嘴里,林锦瞧着她吃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嗯?”文秋双眼一亮,“确实好吃得很,锦哥儿这手艺,店里的大厨都比不上。这肉里有种别样的香味。”
听到他这番评价,林锦这才如释重负。虽说他知晓文秋并非村里那种恶婆婆,可心里还是难免担忧她不满意。
“哇,阿姆,你好厉害。一下子就尝出来了。这可是我和哥嬷找了一上午才寻到的独门香料呢。”溪哥儿一脸的骄傲。
“是吗,我们家锦哥儿和溪哥儿这么能干,以后阿姆我呀,可有福享了。”
听到夸奖的溪哥儿越发骄傲了,小脸高高昂着,嘴角咧到了耳根,发出一声“嘿嘿”的傻笑。
林锦也被夸得双颊绯红,好似天边的晚霞。“阿姆喜欢吃就好。”他低垂下头,轻声说道。
陆言青伸出手,那温暖的指腹轻轻蹭了蹭自家夫郎那粉嫩的脸颊,眼中满是无尽的宠溺之色。而后温柔地对两人说道:“好啦,咱们别愣在这儿了,快去吃饭吧。”
“好嘞,我去端碗。”溪哥儿兴高采烈地应道,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向厨房。
“那,那我去把菜端出来。”林锦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我来。你去坐着。”陆言青赶忙打断他,话音未落便转身走进了厨房。他动作麻溜地将做好的菜肴一一摆放在餐桌上,根本不给林锦反驳的机会。
“是啊,锦哥儿,做饭辛苦了,你坐着,让他们哥俩去忙活就行。”文秋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犹豫不安的少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惜之意。
他晓得林锦以前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总是抢着干活,一刻都不愿停歇。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子,实在是惹人怜爱又让人心疼。文秋当下就拉住林锦的胳膊,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示意他安心歇息。
溪哥儿放好碗筷,陆言青也将早就蒸好的饭端了出来。刚摆放好,就听到门“吱呀”响了一声,众人转头就看到一颗硕大的狼头从被推开的门里挤进来。
“嘿,你这大狗鼻子还挺灵,吃饭就知道回来。”
大白挤进来也不过来,只冲着他们叫唤,还转过头示意门外。
林锦率先反应过来,走到大白身边,就看到门外放着两只灰兔子。他赶紧将兔子从地上拎起来拿进院里。
看到两只兔子的溪哥儿又兴奋起来,他已经在琢磨兔子要怎么吃了,兴冲冲地蹿到大白面前,“你这狗子还知道交饭钱,”双手使劲地揉着大白的头,嘴上夸着。大白在他的魔爪下使劲挣扎。
“他叫大白。他……”怕告诉溪哥儿大白是头狼会吓到他,林锦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用眼神安抚被揉得一脸生无可恋的大白。
“这大白还真有灵性呢。好了溪哥儿快回来坐着吃饭了,不然我们可不等你。”
怕他们真不等自己的溪哥儿赶紧推开大白,几步跑回饭桌前,夹了好几块肉放进自己碗里。
陆言青瞪他一眼,也赶忙伸手夹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到林锦碗里。文秋笑呵呵地看着两个抢肉吃的小的,家里好久没这么轻松自在了。
自从陆父上山打猎伤了腿,整个家里都笼罩在阴云之下,没有半点生气。连活泼的溪哥儿也不敢撒娇,玩耍也不敢去,馋肉了也不敢吭声。
“阿姆,吃”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文秋碗里多了两块肉,原来是陆言青和溪哥儿夹给他的。文秋抹了抹眼角,欣慰地说“吃,大家都吃。”
扬声招呼还在给大白顺毛的林锦“锦哥儿,快来,别饿着了。”
“诶,来了。”林锦把大白身上被揉乱的毛帮它梳理整齐,揉了把它的头。起身去洗手,大白也摇着尾巴跟着他转来转去。
等他坐好就发现自己碗里多了好几块肉,他偷瞄了坐在身旁的陆言青一眼,低下头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嗯,好久没做了,好在没退步。
陆言青看着乖乖吃饭的小夫郎,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目光转到蹲在自家夫郎身旁的大白身上,夹了几块肉丢给它。文秋看到这一幕也没说什么,毕竟猪是大白打的,也是它帮忙拖下来并送去卖的,它还打了兔子,它可是家里的大功臣呢!可得让它吃饱了。
文秋想到这里起身进了厨房,三人疑惑地看着他,溪哥儿还想着他阿姆怎么好好的肉不吃,还走了?
过了一会儿文秋又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豁了口的大碗,在井边洗干净。
里面装了些饭菜拌好,最后淋了些红烧肉的汤汁在里面放到了大白的面前。大白冲着这个给它饭吃的两脚兽呜呜叫了两声。美美的低头干饭了。
三人这时候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文秋跑到厨房里是去做这个。林锦满含感激地望着文秋,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也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发出哽咽声。
他不禁暗自感叹:我究竟是何德何能啊,竟然能够有幸融入到如此美好的家庭之中。这里有关心呵护自己如同亲生父母一般的阿姆,有对自己百般宠爱、疼惜他的丈夫,还有一个打心底里真正喜欢自己的可爱弟弟——溪哥儿。就连跟着自己来的大白,也得到了极好的照料与关爱。
想到此处,林锦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幸福,同时也深感幸运和满足。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用心去回报陆家人。感受到他情绪波动的陆言青,握了握林锦抓着筷子的手。林锦冲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四人终于坐定,美美的享受着这一顿美味的午餐。
吃完饭后陆言青把还想抢着洗碗的林锦赶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又从背篓里掏出一包核桃酥递给主动收拾桌凳的溪哥儿。溪哥儿欢欢喜喜地接过,把核桃核桃酥放进自己房里。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洗得锃亮。
陆言青提着背篓跟着文秋进了他的房间。
“阿姆,这是卖猪肉的 9 两银子”
他将卖猪肉的 9 两银子掏出,9 两银子里面其中有五两是整银,还有四两碎银。
他快到城里时,让白狼在草丛里藏好,自己拖着板车进了城门。他今天运气好,刚把板车放下,就碰上高府管家出来采买,听说他俩大爷告老还乡马上要到了。
高家在青云镇的掌权人高家老二要大摆筵席招待贵客。刚好需要野味,高管家也就没怎么还价,以 18 文一斤的价格达成了交易。虽然比市价少了两文,但是胜在节省了时间也不用到处叫卖。
陆言青从中拿出 3 两银子递给自家阿姆当做家用。把给自家阿姆的核桃酥放在方桌上,又从里面掏出两匹布。“阿姆,这两匹布一共 20 尺,你做一身夏衣,给溪哥儿和锦哥儿也各做一身。”
陆言青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从剩下的银子里拿出五两放进袋子里递给文秋。
“阿姆,这里一共 10 两银子,用来还我和锦哥儿结亲时欠下的 10 两银子,这两天就还了吧。”
“好好好……”文秋颤抖着手接过布袋,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那不仅仅是几锭银子,而是她心头沉甸甸的担子。这些年,为了还债,一家人省吃俭用、辛勤劳作,如今总算将所有外债都还清了!文秋不禁眼眶湿润,心中百感交集。
稍稍平复心情后,文秋深吸一口气,又从怀里掏出陆言青刚才他的三两银子递过去。
“青小子啊,这三两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你刚成了亲,手头总得留些银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夫郎多想想。”
陆言青连忙推拒道:“阿姆,您别担心我。这三两银子您先留着应急。银子花光了大不了我再去挣就是。我寻思着这两日便上山打猎去,趁着农忙前多猎些野味回来卖了。家里的事就要阿姆费心照料,锦哥儿……也是需要您多费心。这三两银子您就当作日常开销吧。”
“这……你这么急着就要上山吗?这事你有没有和锦哥儿商量过?”文秋面露忧色,她深知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陆言青这般匆忙决定上山狩猎,锦哥儿难免会心生不悦。毕竟有哪个新婚夫夫不想成日黏在一起呢?
想到此处,文秋忍不住劝说道:“青小子啊,你和锦哥儿刚成婚不久,正该是感情最深的时候,现在你突然要上山,锦哥儿怕是会难过的呀!”
他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当年他和陆父刚成婚时也是恩恩爱爱,难舍难分。陆言青如此行事,怕是欠妥。
“阿姆,这事我还没和锦哥儿说,但是我相信锦哥儿会理解我的。我们的日子还长,我想让锦哥儿快点过上好日子。”
想到自家小夫郎平日里那朴素至极的装扮,他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他和锦哥儿的未来还很长,他不想让自己的夫郎一直过着这种简朴的生活,他一定要让小夫郎过上更好的生活才行。
“哎,你决定了就好,那你和锦哥儿好好说。”
望着自家儿子离去的背影,文秋知道陆言青已经下定了决心。自从陆父去世后,家里的重担都落在半大不小的陆言青身上。好不容易他成了亲,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
房间里的林锦并没有睡着,此刻的他正好奇那只野猪究竟能卖出多少钱呢。正当林锦胡思乱想之际,陆言青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了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小夫郎。
“怎么了?怎么还不歇息?”陆言青看着林锦这副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低下头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没……没什么。”林锦被陆言青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只是有些好奇,那头野猪到底卖了多少钱?”
陆言青闻言,微微一笑,将之前与文秋交谈的内容再次向林锦讲述了一番。说完之后,他从怀中掏出剩余的两百多个铜板,轻轻放在林锦的手心里,并紧紧握住林锦的双手,郑重其事地对他许下承诺:“锦儿,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加倍努力赚钱,以后我赚的银子都给你。不仅如此,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听到陆言青的这番话,林锦心中满是感动,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他用力地点点头,回应道:“嗯嗯,我信你!”
陆言青将小夫郎拥进了怀里,两人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陆言青感受着怀中之人的体温,轻轻抚摸着林锦的后背,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锦儿,明天我想进山。”
林锦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愕之色:“这么快?”他心中其实极不情愿让夫君进山,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逐渐了解到陆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溪哥儿和阿姆自新婚那日穿过新衣后便再没穿过那件新衣裳,平日里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袖口和领口满是补丁。
这两日家中午饭都是由他操持,除了大白猎回的那只野鸡外,陆家已许久不见荤腥。
米缸中的米粒也所剩无几,每日也只有午餐时才能吃上一餐掺杂着杂粮的干饭。林锦深知丈夫是陆家唯一的壮劳力,而打猎是陆家人维持生计最为重要的途径。想到这里,他实在无法开口阻拦,只能满心不舍地望着陆言青,眼中尽是担忧与不舍。
陆言青见此情形,心头不禁为之一软。他收紧了抱着林锦的手臂,仿佛要将林锦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夫君,你一定要小心。我会让大白跟着你,你......”说到这里,林锦再也控制不住,哽咽出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流,他不想让自家夫君担心,赶忙把头埋在陆言青怀里。
感受着胸前被泪水浸湿,陆言青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心疼。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林锦的额上、脸颊上、唇边,直到哭得微抖的唇被含住。
两人深深纠缠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揉进灵魂深处,用最炽热的情感向对方诉说着心里的不舍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