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他身上不曾停歇地吸取走魔力,就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巨兽。
围绕着房间的隐蔽屏障亮起,魔力的纹路在上面缓慢地流动着,把所有异象都困束在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阵所吸收的魔力越来越多,魔力纹路也流动得愈发迅速。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但是塔纳托斯没有收手。
终于在某一刻,他感觉到体内的魔力被彻底抽空,再也无法承受更多魔力的杖尖爆出一股青色的烟雾。
他踉跄着倒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回原先的椅子上。
【带回他。】
他睁着那双极具割裂感的眼睛,双目失去聚焦,他只是凭着本能在下达命令。
脚下的阴影没有动作,但是六芒星阵如同老旧的齿轮一样开始缓慢转动起来。
直到归位八点。
耶稣在第八日复活,齿轮在第八点静止。
庞大而隐秘的魔力涌动着,几个月前藏下的血的信标终于在这刻开始回应。
一片一片的辉光从法阵中升起,最后汇成一个乳白色的魔力球。
他能感觉到,与他同源的心脏正在里面扑通扑通地搏动着,仿佛一只壳中的幼鸟,蜷缩着将要苏醒。
——那是日记本里的,里德尔的灵魂碎片。
塔纳托斯手撑在扶手上站起身,尽量脚步稳当地走到魂片前。
他的瞳孔中被那个魔力球反射出一种绚烂的彩光,隐蔽而难耐的欢愉盛满其中。
连非人感十足的竖瞳都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小心地伸出手,视若珍宝般轻触那颗在他胸前滚动着的魔力球。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魔力球就像是云雾一般忽得散开,顺着他的指尖迅速地汇入了那个缝缝补补的容器之中。
塔纳托斯明显愣了一下,他僵硬地收回手,有些不太相信地抚上右侧的胸腔处。
仿佛感觉到他的触摸,隐蔽的心跳声重新在他的手掌下显现出来。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轻柔的羽毛缓缓拂过,若有似无的触感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感。
他呼吸紊乱了一瞬,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抗拒他?明明他之前……
这种情形简直比被麻瓜彩票大奖砸中的概率都要来得小一万倍。
就算是按照他计划的那样——让哈利伤害日记本去削弱里德尔,而他用血液构建起血缘魔法的保护从生死间窃取里德尔的灵魂——他也不该如此顺从地就融入他的躯壳才是。
明明之前,拉文克劳的冠冕魂片是那么抗拒地拒绝他的容纳。
剧痛的曾经也不过几个月前,深深地烙印在本能中,只是回忆起来就隐隐作痛,衬得如今乖顺的充盈感简直就像在梦里一样。
到底是……
塔纳托斯突然回想起那夜里德尔突然升起又突然消失的杀心。
他冰凉的指尖曾经停留在他的脖间——他企图杀死过他,但又回心转意似的收手。
他以为当时的里德尔只是估量了生者与死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最后选择了警惕旁观。
但或许实际上,里德尔当时已经知道自己在日记本里埋下了血缘魔法的信标。
那是他所唾弃的爱和亲缘所支撑的魔法,是堪称屈辱的印记。
他想要消除它,就像几十年前那样将卡修斯从他自己的生命中除去一样——就算刮心剐肉也在所不惜。
但是,那种莫名的孤独与空荡再次袭击了里德尔的头脑,尚且还没能完全变得癫狂冷漠的心脏难得感到几分难过。
于是,十岁的里德尔选择了让他去死,十六岁的里德尔选择了让他去生……
这就是爱对吧,这一定是爱对吧……
塔纳托斯放在右胸腔处的手指无意识地深深嵌进皮肉里去。
圆润的指甲用力地陷入,几乎要破开那层脆弱的皮肤,去真正物理意义上地拥抱住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
他从生到死到生,为的就不过是这么一点。
“哈……”
戈黎尼娅陷入了沉睡,那些蓬勃生长的情绪彻底充盈了他的思绪,他从来没觉得如此美妙。
tom试探地凑到塔纳托斯的身边,他注意到了它。
塔纳托斯蹲下来,将tom抱到自己的眼前。
“tom,永远这样好不好,不会衰减,不会背叛。”
“我将视你为至高至上的一切,我会做你最虔诚的信徒——只要你只’爱‘我,只承认我,只看着我……”
阵纹的光亮熄灭,整个空间又陷入了凝固稠腻的黑暗中,他的面容完全藏在了黑幕之后,只能让人感知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意志。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不论是什么……”
我爱你而良知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