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曦舍落下一枚黑子,收回手搭在膝盖上,看向对面凝神盯着棋盘,眉头微微皱起的人。
身着一身棉麻原色的袍子,衣带潦草松垮系着,满头鸦发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唯有鬓角两绺华发早生,垂下两缕银丝,面容看着很年轻——若是忽略眉间纵深的竖纹的话。
“说说,怎么突然到我这来了。”
曦舍靠在软榻上,随手将身边的窗子打起来,风将院子里的树吹地沙沙作响,“真是风大了,竟能将你从族地吹来了?”
尚弦策指尖把玩着一颗白子,似是有些浮躁,端起手边晾凉的茶一饮而尽,一双与尚弦月一般无二的桃花眼看向笑得意味深长的曦舍,薄唇勾起个冷淡细微的笑,将已经染上体温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淡淡开口,“全乱了,我也看不透了,自然是要避避风头的。”
“奇了,还有你看不透的?”
曦舍提了刚煮好的茶给他满上,又给自己续了一杯,一手将挂在墙上的蒲扇拿下来,给尚弦策扇了两下,将他垂在鬓角的两绺白发吹起,乱七八糟向着两边飞舞,一根发丝还粘在了尚弦策脸上。
“一般人,一般事何需我去看,可这局中人,又有哪个是一般人能叫我算无遗策地看透呢。”
尚弦策说完又捏起一粒棋子在指尖辗转起来。
“当年你可是落子果断的很呐,几步棋,都是将人往死路上逼,怎么到了最后一步反倒是犹犹豫豫不肯落子了。”
曦舍说着,指尖捏着黑子在棋盘上方周游一圈,最后逮着个死角放下枚暗棋。
“你说的倒也是,前面做的就是必死的局,最后一步确实不能功亏一篑。”
话落,手里的白子落下,将一片半死不活的棋带活,瞬间将曦舍放置的暗子封死。
曦舍拿在手中的黑子被他扔回了棋盒中,“哼!和我装半天忧郁,实际上已经拍板定局了,这次来肯定也有别的目的吧,直说趁早!”
曦舍将盘上的子一颗颗分类回收,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界匙,拿来。”
尚弦策摊开手伸到曦舍面前,要东西要得理所当然。
“作甚,和我要什么,没有!”
曦舍果断回绝,抱起棋盘就要下榻,却被尚弦策抬手拽住了衣袖。
“老匹夫你再和我装傻呢?那个叫风澜讯的小子平白到了族地,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
曦舍一把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平白抽风就要从我这拿东西,就算知道又如何,那小子又不是我塞进你家里去的!”
尚弦策抢过曦舍怀里的棋盘放在膝盖上,手指搭在上面哒哒敲得清脆,曦舍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没错,是叫尚弦白那个蠢货带进去的,所以我说这世间精彩充满变数,就是因为变数总是掌握在多数蠢货手中,但你悄不做声将人收进你宗里,我提前不知道才有了这么一茬……”
“你就说借不借吧。”
嫌解释太麻烦,尚弦策直接高高将那墨玉棋盘举起,吓得曦舍眼睛都瞪大了。
“借借借!”
曦舍将棋盘抢回来藏在背后,没好气看向尚弦策道:“给了你又如何,时间没到,将他送回去,就算你不沾因果,也会违背法则,不要命了?”
“只是先将两人分开些,缠的太紧,线都推不动,后面的局如何走。”尚弦策又将那两盘棋子拿起,拿出两枚棋子上下抛着,看得曦舍心惊肉跳。
“你将我的冷暖玉棋子放下,不都说了借了!”
“拿来。”尚弦策将两枚棋子拢在手里,朝曦舍伸手。
“呃,现在没有。”
一枚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曦舍隔空吸到手中,用袖子擦了擦,确定没有破损,松了口气。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到底给,还是不给!”说着拿起攥紧了手中剩下的那枚棋子。
“不是我不肯借你,那东西,被我投进无尽海了,你要得等我将它取回来。”曦舍紧盯着尚弦策攥紧的拳头,生怕他一个用力他的宝贝棋子就化为一撮齑粉。
“七天。”
尚弦策啪一声将棋子拍在小几上,起身下榻,整理了衣衫,悠悠哉出了门。
“别做太过了,不能坏了‘规矩’。”曦舍拿起那棋子沉声道。
远远传来尚弦策慵懒的声音。
“放心,没人比我更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