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非但不生气,倒似乎格外的开心,愉悦的笑声自胸膛传出,荡漾着波纹,云锦都能感受到伴随着笑意,来自于那副结实的胸膛的震颤。
电光火石间,久远的记忆因为这一句话忽然撬开了一道缝隙。
哥哥……
教过她这种手段的,只有小时候的……
云锦渐渐停止了挣扎,适应了黑暗的眸子能稍稍看清咫尺远近的男子的轮廓。
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子藏在暗影里,嘴角的形状也好看,不是那样冷漠薄情的唇,棱角分明,流畅的像是樱花瓣,此刻正因为愉悦而微微勾着,记忆中那张早已模糊的脸与眼下的容颜在恍惚间重合,还是那一副妖孽相貌。
谢知晏也不动作,任由她仔细打量着的同时,他也在仔细看着她。
记忆中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小孩长大了,只是身上却没几两肉。
“晏哥哥……”
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句,本以为再次开口叫哥哥会生疏别扭,可叫出口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谢知晏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沙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嗯。”
“小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对不起,还是晚了一步,现在才找到你,明明曾经对着月亮的许诺,要保护她一辈子的。
可等他来到她身边时,才发现,那个曾经爱哭的小孩早就生出了保护好自己的壳。
他来晚了,好在,还不算晚。
这些话,谢知晏没能宣之于口。
“你先放开我。”
云锦晃了晃被禁锢住的双手,刚刚交手时她才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武功好像大不如前了,不然也不会这般轻易的让他控制住。
谢知晏依言松了手,云锦起身坐直了,他倒是会找地方,就这么坐在她身边。
月光泛着清冷的光,一半洒进了窗,照在了男人的黑靴上,他们的脚挨得很近,像是小时候那样,在月光下的森林里,相互依偎着。
云锦的脚晃悠了一下,垂着头,心情有些沉重。
他的出现,在她意料之外。
多年未见,她曾经多次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却又不知道他的本名,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
……再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晏哥哥。”
“小锦儿。”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借着月华抬眸看着对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相视一笑,沉闷的氛围顿时被笑意冲淡,轻松了不少。
云锦颔首,道:“你先说。”
谢知晏却并没再开口,反而侧过身体,张开双手,下一刻,云锦整个人都被他抱了个满怀,“小锦儿,我好想你。”
他的脑袋枕在她肩侧,狭长的眸子里有光点划过。
这样近的距离,云锦再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胸膛下有力的跳动的那颗心脏。
门外沾染的风雪早已匿于无形,云锦触碰到的,是散发着暖意的人,从没有什么时候,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让她不自觉的想要放松下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下意识的去依赖。
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清晰的,一遍遍的提醒她……
人都是会变的,裴望慈与她相守两年,日日陪伴,最后还是背叛了她。
更何况,他们已多年未见。
她不知他身份,不知他姓名,更不知他如今为谁效力,又为何忽然出现在这儿,从哪儿打探到了她的下落。
他杳无音信了好多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她身边。
云锦不敢再信。
被最亲最信之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子的滋味儿太过难受,她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可以折腾了。
抬起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她最终还是没有全了这个拥抱。
察觉到一切的谢知晏眸底刻满了心疼。
他后悔了,他应该早早的去到她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不起眼儿的侍从,在她被那些人暗害时,他也能及时的带她离开。
“晏哥哥,你不是说,下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谢知晏松开手,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房间里未掌灯,一片的漆黑,却不知是不是她产生了错觉,云锦却知道他此刻正在务必认真的看着她,眸光灼灼。
“小锦儿,你听说过丹阳郡谢氏吗?我是谢家二房的长子,谢知晏。”
好熟悉的名字,云锦想,她好像听人提起过,只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谢知晏……”她下意识念着他的名字,很好听。
“嗯。”
谢知晏才没管她是不是在叫自己,痛快的应着,仿佛身上每一处都在因为见到了她,控制不住的散发着开心的气息。
不像是装出来的,可她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准,也不敢贸然相信他,所以当谢知晏说出,“小锦儿,我带你回京,好不好”的时候。
云锦下意识脱口而出拒绝的话,压下心中种种情绪,她说:“晏哥哥,当年你救了我,我始终记得,所以若你真是宫中派来的,大可不必对我隐瞒,想必你刚刚也察觉到了,我的武功以大不如前,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完全成为一个废人,若……”你想杀我。
话还未说完,谢知晏却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怎么会这样……”他身上的气息忽然沉下,气场瞬间变得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脉搏却骗不了人,这样沉沉浮浮又混乱的脉搏,分明是内外伤交加,又长期压抑着,才会有的。
她如今的身体,就像是漏风的窗子,没有一处是好的。
“那些……北漠人,他们就在隔壁,对吗?”
谢知晏眼前一花,滔天的怒火自胸膛升腾而起,直冲脑门,他忍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没有疯掉,压抑着愤怒让他哽咽了一下,开口问云锦。
他甚至不敢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即便早有所料,可真正知道她的身体变成如今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