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是好笑啊……”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讥讽的笑声,众人循着笑声,看到了悠闲的靠在柱子上的夜楚云。
“有什么好笑的?莫邪宫不是不管江湖事吗?难不成还想替紫月门说话?”逍遥派的弟子大声的叫道。
夜楚云也不恼,笑眯眯的摇着扇子,慢慢的走到吕志远的尸体前,歪着头看了看说道,
“我只是奇怪,偏偏死的就是这个人!而且这人睡觉,还不脱袍子……”
“我师弟曾去过上原山,定是那妖女寻仇,说不定白天我师弟的喉咙也是被那妖女打伤的。再说……睡觉不脱袍子有什么稀奇?”
“哦,那倒没什么……”夜楚云点点头,“我这个人就是看不惯别人的怪癖。”
羽青见夜楚云突然出声,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听见他这番话,想想他平时睡觉吃饭出门都要换衣服的臭毛病,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心里腹诽了几百遍。
夜楚云走到吕志远尸体旁,蹲了下来,刚要伸手,听一旁的赫秋涟说道,“死者为大,夜宫主还是尊敬些。”
夜楚云已经瞥见了那血渍经过“修饰”,轻勾嘴角,缩回了手,站了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晃到了青木派的妇人身边。
他头一低,一缕头发摇摇曳曳的垂了下来,一双魅惑众生的眼一弯,直直的盯着那妇人的脸,调笑道,
“夫人真是年轻貌美,听说朱庆死的时候都四十多了,还是个秃头,一点都不匹配。”
那妇人被夜楚云这么一看,不由得面红心跳,他素日的风评更是人人知晓,她回避了下眼神,羞恼的呵斥道,
“我嫁给我夫君时确实年纪尚轻,我……我一介寡妇,你……你休得放肆!”
夜楚云略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往后退了两步,又拿扇子“打量”了下她的身形,
“我看夫人武功气韵,不过气合上下,夫君死后定是无心练功了吧?”
那妇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说道,
“那又如何?我资质不算上乘,夫君死后,伤心过度,自然无暇练功。”
“哦,那倒难得妇人滋润的这般好气色。”
“你……”妇人的脸上更加红。
“而且,我还听说那‘妖女’……”,夜楚云眼神掠过了羽青,见羽青的脸色有些凶,忙正色道,“凭一己之力在上原山上杀了上千人,如今,又灭了五门几百人,你一个气合境界的妇人,还能追的上她的步伐?还偏偏能瞧见她与另一个男子碰面没有被发现?”
妇人一愣,眼里有些惊恐,眼神闪躲,含糊其辞的说道,
“我恰巧碰见……那妖女走的也不算快……而且我只是偷偷看见……没被发现说明我运气好……”
夜楚云又笑了一下,说道,“前面是条小巷,僻静得很。深更半夜,你一个寡妇在街上晃悠什么?”
“我……我只是想起亡夫,心有凄楚,出去透透气……”那妇人好像没太跟上夜楚云问话的速度,结结巴巴。
“天上又没有月亮,孤巷里黑灯瞎火,难为夫人眼力如此之好,还能分辨出白底……紫纱……”
那妇人明显有了怯意,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匆匆一瞥……兴许是眼花了……”
“看那吕……什么东西伤口血迹干涸,死了有一个时辰了,那‘妖女’杀了人不赶紧走,还等你看到才出逃……”
“那……那妖女本事大……胆子大……”妇人脸上已经流下了冷汗。
“谁知道那妖女是不是杀完人之后,一直藏于某处……”赫秋涟忽然站了出来,凛色道,
“她一介妇人,许是胆小怕事,看错了也不一定。但是这吕志远死了是事实,这伤口与那妖女一般无二的兵器也不假,谁也没有断定真凶。只是紫月门涉嫌,且等紫月门的大弟子回来解释清楚即可。”
赫秋涟此时看过众人的脸色,不想急于求成,此番话倒貌似公平公正。
紫白晖暗暗思忖,司南的修为已达微元,性子沉稳,迟迟未归,十有八成是被暗算了。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脱不了身,便淡然的说了句,
“那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用‘真凭实据’把脏水泼到我紫月门身上!”
说罢,紫白晖招呼十几个弟子转身进了房门,再做打算。
霍紫嫣没想到关键时刻,传闻中那般不堪的夜楚云竟然会出来替紫月门解围,望着那修傲笔挺的身影,她心里有些难言的悸动,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赫秋涟给手下几个大弟子使了眼色,几个人会意,分别站到了紫月门众人的房门前。
赫秋涟又对着吕志远的尸体表现了些哀思,安慰了逍遥派的弟子,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找出真凶,才疏散了人群。
赫秋涟眼神凌厉的扫过夜楚云,夜楚云摇着扇子,带着白日被“宠爱至极”的小侍女大摇大摆的走了。赫秋涟冲着身边几个心腹耳语几句,几个人悄悄跟上了夜楚云的脚步。
只是,仅仅跟过了一个巷子口,几个人就被灭了口。
夜楚云跟在羽青身后,甩着扇子边缘的血渍,往回走去。眼见客栈在跟前,羽青突然停下了脚步,
“看赫秋涟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司南应该是被他抓了。”
夜楚云笑了笑,“早便布好的局,就等那些戏子一一登场……”
“你那么好心,肯为紫月门说话?”羽青斜觑了他一眼。
“那倒没有,我……不想让你跟紫月门扯上关系……”夜楚云悻悻的。
“哦。”羽青答应着,“我看那寡妇丰盈玉润,还以为你又想收入门下呢。”
夜楚云皱了眉头,心里阵阵犯恶心,“她也配……卿儿,你是不是……”
“司南此刻应该有危险,我去探探……”没等夜楚云说完,羽青扭头便走。
“他们参加灭魔会,你还要帮……”
羽青没回头,说道,“司南当年护我一程,否则我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恩是恩,怨是怨,我不会恩怨不分。”
“那你等等,等我探清楚再说。”夜楚云着急,可看着一闪已经越过一片屋顶的白影,叹了口气。
他忙的召过依云交待了几句,循着踪迹跟了上去。
羽青敛了气息,悄悄的潜上了一处屋顶。
赫秋涟来襄城来得早,早已在这附近租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羽青挪开房顶正中间的一块瓦片,下面的情形尽数收进眼底。
坐在中间正堂上的是赫秋涟和雁鸿门的关山岳,关山岳正往前凑着脸,小声问道,
“可能万无一失?”
赫秋涟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放心吧,他中了我的失魂钉,浑身无力,连人都分不清。”
“要不要直接……杀了,免得再有变故。”
赫秋涟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失魂钉会让人逐渐失去自我,等到两日之后,我问他什么他便会说什么。他是紫月离的座下大弟子,没人比他知道更多内情。”
“万一紫月门真的不知道素心诀的下落呢?”
“知道不知道都不要紧,紫月门的武库里什么绝学没有。早听闻神龙戟和《神兵纪》都藏在紫月门,若再得素心诀……”
“三大宝物消失多年,很难证实。”
赫秋涟扯动了下嘴角,“你可曾见过,紫月寒的飞羽弓?”
“自然。神兵之姿,世间唯一。”
“他的弓可化匕首,可幻剑,可成鞭……”
关山岳的惊讶之色更甚,迟疑的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稀材打造,加上紫月寒的无人之境和他的附魔才有此变化吗?”
赫秋涟摇了摇头,“紫月离的萧你见过吗?”
关山岳点了点头,“紫月离的昆山玉碎,音律之杀算是当世之首了。”
赫秋涟又摩挲了下巴,故作玄虚的说道,
“紫月离的流羽萧可幻棍,可成鞭……他的修为仅仅是微元境,武器并不稀罕……”
关山岳眼睛又睁大了些,“难道……”
“你我都已到极乐之境,感觉到手里的兵刃能有如此变化吗?武器自成形之日,即便可以化去实体,用修为变幻大小多少,但是想改变形态,除非这武器本身有关巧。传说一百年前,东海谪仙辉日打造了那把神龙戟,落入了寂云帆手里,神龙戟便是变化无穷。神龙戟下落不明,辉日从未世出,飞羽弓和流羽萧为何可以这般?”
“《神兵纪》包涵古今奇门遁甲之术,看来果真……飞羽弓难道跟神龙戟亦有关系?”
“极有可能。”
关山岳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剑,陷入了沉思。
赫秋涟又靠近了点关山岳,压低了嗓音说道,“紫月寒自登‘武尊’之位,从未出世,你从未怀疑过吗?”
羽青听着,微微一怔。
寂云山庄虽然相去很远,但是毕竟是她的曾曾祖父祖母,她的体内也流着他们的血。《神兵纪》与神龙戟一起消失,如若真像他们说的,藏在紫月门,那紫月门又向天下隐藏了什么?
而听到他们提及紫月寒,她更是心里一颤,难道他也出事了?
赫秋涟并未继续说下去,房间内走出了一个女人,只看得见头顶,面容看不真切。女人走到赫秋涟的身边,体态扭捏,娇滴滴的喊了一句,“夫君。”
这声音……不正是那个青木派朱庆的遗孀……
早听闻赫秋涟是个老色胚,看来这女人早做了他的姘头。
关山岳识趣的告辞离去,那一对男女大行亲密之举,羽青心里直犯恶心,悄悄合上瓦片。
羽青起身清扫了下院落的布置,目光停在了西北角的一个柴房。那里站着几个修为颇高的巡卫弟子。
羽青双臂一展,身影向那边跃去,轻的如同一片鸿毛。
她潜到那房子背后,在窗口处站定,在窗纸上轻轻一戳。
里面灯光十分昏黄,杂乱的物事间有一根一人多粗的立柱,上面捆了一个人。那人低着头,身着白底紫纱的衣服,呼吸微弱,眼神迷离。
羽青手里捏上几枚银针,飞速一挥,银针准确的没入了那些守卫的风池穴,他们立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羽青快速的走入柴房,扶起那人一看,果然是司南,只是他此时虽然睁着眼,但眼神无光,昏昏沉沉。
羽青伸手一弹,缚灵索豁然变大,掉在了地上。可司南四肢无力,不辨人物,难以行走。
羽青仔细看了看,捏到了他的脖颈处,那里埋着两枚黑色的长钉。
羽青没有多想,手在空中摆了两下,蓄力隔空一掌,两枚钉子被逼了出去。
钉子一落地,司南的目光清明了些,他抬起头看了羽青一眼,发现并不认识,嘴里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是……”
司南步履杂乱,气息紊乱。羽青一手扶了他,准备离开。
可他们刚刚迈出房门,迎头飞来了一把板斧。那板斧刃面十分锋利,上面泛着幽幽的蓝光,带着十足的劲力。
羽青一手扶着司南略有支绌,另一手迅速握了背后的伞柄,甩到身前一抖,伞面张开。
“砰——”的一声,那板斧像是砍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一下子被弹飞,回到了来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