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垣骑着霜麟头也不回的往西南一路狂奔,眼看明义军的大旗已经进入视线,他突然感觉脚下一阵凉意。
霜麟脚下的沙尘正簌簌而动,黄土翻动,那地底下似乎有十几道令人胆寒的力量传上来。
明垣目光一凛,看准已经慢慢超过霜麟的几抔滚滚不绝的黄土,执枪便刺。
可他的枪并未刺中,只见那土下一爆,一阵尘沙扬起,十几条黑色的影子横空而出,拦住了霜麟的去路。
霜麟受惊,飞速急刹。
顿时,明垣前后出现了十几条着黑衣的人影,他们有男有女,悬在空中,周身气能高涨,齐齐的看向明垣。
明垣光是一看便知晓,这些人的修为全部在自己境界之上,他们想杀自己易如反掌。
他正前方的一个执剑的男人开口道,“小鬼,留下命来!”
说罢,那人手中的剑光一闪,前后几个人一起出手。旁边跟随明垣的几十个骑兵奋勇上前,没过几招,悉数被来人斩于马下。
明垣出枪阻挡,可没过几招,其中一人的掌风飞至,他立刻被震下了霜麟的马背。
又一人的剑至,明垣举枪相抗,可实力悬殊,他倒退了几步,握着赤影的手虎口震裂,胸口一阵郁痛。
后面一个女人出手,一条白练向明垣的后背削来。
千钧一发之时,空中飞来一把扇子,那扇子咔嚓一声削短了白练,女人惊骇,迅速收了回去。
随即,那扇子带着一圈缭绕的黑气在明垣的周围扫了一圈,几个人不禁被那扇子逼的往后退了几步。
执剑的男人蹙了蹙眉,嘴里说道,“是魔功?”
几人骇然,扭头一看,见一紫衣金面的人带着几千高大威猛的黑骢骑兵迅速包围了过来。
那扇子回到了来人手中,夜楚云面具后的眼里盈起浓郁的黑紫,愤怒而视。
他策马疾驰,闪电般的掠过几人身边,一伸手把明垣拉上了自己的马。
明垣坐在夜楚云身后,不由得紧紧的抱住了夜楚云的腰,激动的说道,“我知道,阿兄一定会来救我的!”
夜楚云勒停了照夜,扫视了下那十几个人,修为皆在微元巅峰,嘴里一嗤,
“影遁之术。朝廷之中原来藏着这么多绝世高手。十几个人来杀一个孩子,多少有点恬不知耻了吧?”
领头蒙面男人单手执剑,说道,“成王败寇。这是朝权之争,不是江湖比试。他今日必须死!”
夜楚云转动起手里的扇子,那张金色狰狞的面具看起来尤为可怖,他冷冷的说道,“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想怎么让他死!”
说罢,夜楚云手里的扇子再度出手,带着浓厚而诡谲的魔气,奔着其中一人的面门而去。
同时,背后的依云桑奎也齐齐亮出兵器,几千黑骢骑兵一起围攻了过来。
紫月离此时坐在车驾上,遥望着这边,心里禁不住的颤抖。
许多年前,他也是这般豪赌,离了紫月门,到头来没救下韩子默,还差点葬送了紫月寒的性命。
可是战争本就是一场赌博,以他们的实力,想要以少胜多,长驱入京,根本不可能。
而他这里面最大的赌注是,薄奚尘会对明垣手下留情。
他虽有安排,可是他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只要明垣能出来,他猜测薄奚尘对这大安已经有了失望有了动摇,若能收服薄奚尘,那一切都将不费吹灰之力……
只愿这个孩子以后不会怨恨自己,因为他,不想输!
紫月离感怀的站起身,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断笛,却没有摸到。
这时他才想起,因为怕勾起羽青的疑问和伤心,他已经解下了那截笛子。
这场大战已经从清晨持续到了夕阳西下。
晚霞一沉,周围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冷了许多,在那战旗随风飘动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窸窸窣窣”。
紫月离眉眼微动,从车上站了起来,白衣飘飞。他冷冷的看着从一些兵士脚下和战车下透出来的杀气,缓缓的把手里的箫放在了嘴边。
萧声起,诉肝肠。
初为柔音,陡然高亢。是他最为谙熟的昆山玉碎。
落在普通士兵耳朵里这只是一曲高山意,而落在地底的那些人耳朵里,仿佛耳边炸雷,铜锣丧钟。
战车辕附近的黄土突然爆起,巨大的冲击把一旁的兵士以及战车都掀翻在地,无数的马匹受惊,不停的跺地嘶鸣。
一群黑影于空中闪现,随即有一把狠戾的链刀奔着紫月离的面门而来。
紫月离飞身后退,停止了萧声,以萧相抗,但那链刀之上的修为远远超过于他,他不禁被那力道冲击,后退了好几步。
紫月离稍稍站定,拿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十几个人。
一旁守卫的士兵跃跃欲试的想上前,后面的几人猛然出手,光掌力推翻了几十个。他们已经把接近紫月离,待外围齐上,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杀掉他。
紫月离一抬手,阻止了继续涌上来的兵士,轻轻一笑,
“我知道,‘兵鬼’的手段远不至此,他在等,等到我身边无人能与你们一战。”
领头那人执着收回来的链刀,拉下面罩,说道,“我父一世英名,败在他手上,你不算亏。”
“哦?”紫月离挑了挑眉毛,“你是薄家次子薄修染?只听闻薄奚尘有两子一女,个个英勇,长子为国捐躯,次子不曾想修为如此高深?想必化境之下,无人能敌。”
“二哥,还跟他废什么话,父亲还在等我们回去!”
后面一个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梳着奇高的马尾,身着一身靛蓝衣裳,清透飒爽,手里握着一双短剑,催促道。
薄修染点了点头,又冷冷的看着紫月离,说道,
“先生多谋,只可惜用错了心思。紫月寒已经陷入我父大阵,明义阵中无高手,今日由我们送先生一程吧。”
说罢,薄修染双手握着刀上的飞链,灌入了腾腾的念力,飞刀之上皆是斩魂索命的气势。
可是紫月离望着那飞刀,竟是一步未退,毫不闪躲。
在飞刀即将切入到紫月离三尺之内时,他的身后突然飞来一个物事,一个花形的伞尖抵上了飞刀的刀尖,两股力气相抗,薄修染发现他的刀竟微微颤抖,而且在一点点的后退。
薄修染惊骇,复又往那刀链上灌注修为,可是,那刀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身后的薄素素察觉,飞身而起,身形在空中一卷,手持双剑,如旋风一样往紫月离的面前刺去。
刚才抵着飞刀的铁器,蓦然一张,一个巨大的伞面遮在了紫月离身前。
薄素素还在诧异时,忽见伞后金光一闪,一条游龙状的长鞭扫过了她的肩膀,瞬间划出了一条血印。
薄素素趔趄了一下,再抬头望去,只见那伞面之后一抹红衣翩然。
羽青飞身到了紫月离身侧,掌心一转,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顺着伞柄伞面伞尖而去,还在全力控制链刀的薄修染只觉得身形受制。
他的眼前的伞面上,突然袭出了一个巨大的兽嘴,金目刺眼,上下的牙齿锋锐无比,仿佛一张一合能把人的脑袋嚼碎。
薄修染蓦然瞪大了双眼,拼力撤手,整个人往后飞出一大截。
薄修染堪堪站定,身后的十几个人都围了过来,看向了那伞面之后。
羽青一回手,云巫伞收起,碧游的身形消散,她像执剑一般单手执伞,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十几个人。
“二哥,她是……”薄素素对刚才冲击她的那股力量仍然心有余悸,抚着狂跳的心头问道。
薄修染脑子里飞速的思考了一下。无论对于江湖还是朝廷,羽华族以及素心诀都是一个令人心念的存在。
这两年来,江湖之事风起云涌,对于羽青以及素心诀的传言虽然多如牛毛,但是似乎并没有一个定论。
薄家骄傲,鲜少探知更不信众人的以讹传讹,更因为这一年来,羽青几乎销声匿迹。
可令薄修染更加疑惑的是,羽青出现在明义军中,父亲并未提及!
此时紫月离摩挲着手里的箫,说道,“你们很疑惑,她在我阵中,却无人相报?”
薄修染难以置信的看着紫月离,紫月离又淡然的说道,
“报于你父亲的越津战报并没有错,我弟妹的出现确实偶然。我只是在战报上清除了几个字。你父亲以为黑骢骑兵是我最后的筹码,所以派人截杀明王,其实他根本的目标是我。令你们失望了,我弟妹,才是我的底牌……”
羽青此时终于明白了兄长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列于阵心的用途。
她不禁暗暗后怕,若她偏要一意孤行,偷偷跑去敌阵,那此时兄长是否已经……
薄素素是个武痴,功力虽不及薄修染,也算天赋异禀。她平素喜欢关门练功,所以江湖的传言她几乎一无所知。
她此时在一旁说道,“二哥,我们十几个人的修为已然超过怀谷榜上许多人。此女为谁?怀谷榜上并未提及。我们一起上,难道还杀不了他们二人?”
薄修染颇无奈的看了这妹妹一眼,“怀谷榜未变,但是两年之前江湖动荡,早有许多人被除名。而相传最多的是,正道之上,不止紫月寒一个化境,还有一人,叫羽青。”
薄素素愣了一下,可毕竟年轻,她又提起了手里的短剑,毫不退缩的说道,“化境又如何?我只知道,我们必须杀了紫月离,来解爹爹的忧虑!”
薄修染知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薄家世代忠贞,他们从小更是被授以“保家卫国”的信念,想想临行前阿娘和祖母的眼神,他知道,若此行败了,国灭,更是家破。
想到这,薄修染的手又握上了链刀,招呼了后面十几个人,说道,
“我为父死,心甘情愿!”
说罢,十几个人各自执了兵器再度冲来。
羽青转动了下脖子和许久未动的筋骨,紫月寒教授的许多少白剑招还未用过,被个孩子拘了那么久,此时竟有些想打架的冲动。
紫月离手里的萧一转,那萧已经化作一根长长的玉杖,紫月离低低的说了一声,“留他们性命。”
“好!”羽青点了点头,看着飞身而来的十几个人影,伞柄一转,伞尖一出,拖在身后的影子如炙焰烈火,转眼到了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