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童念屿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傅泽衍见状,安静等待童念瑶说完,轻声提醒二人先回家去,让童念屿好好休息。童念安瞧了一眼,发现童念屿已经睡着了,也不再多留,带着童念瑶拎着保温桶回家去了。
“那我晚上再来给你们送吃的,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童念安不太放心的扭头嘱咐,傅泽衍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快回去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比你大,用不着你操心什么。”
童念安撇了撇嘴,“不需要我操心,还不是两个人都躺在这里。瑶瑶,我们先回家去吧,哥哥累了需要睡觉。”
“好。”童念瑶点了点头,跟着童念安走了。
已入了冬,彼时的天光映着朵朵云霞,漂亮得很。
傅泽衍替童念屿掖了掖被角,随即躺上了陪护的小床,闭上眼睛安稳睡去。
而此时的北郊墓园,却是一派兴师动众的场面。
“今天能修缮完毕吗?”
“可以的先生,今天就能完工。”
“行。”
江可诵一身白衣混迹在一个个工人之间,亲自监工他们修缮着沈梓舟的墓碑。许是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江可诵拧开了一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
冰凉的水在略微有些热的午后,给人一种冬去春来,微风拂面之感。
江可诵这边看看,那边走走,直到亲眼看见写着沈梓舟之墓的碑再次立了起来,他这才眨了眨眼,将水放在了一边的包里,抬手擦了擦染了些灰的照片。
“先生,修缮完毕了,这是您托我们带来的白菊和玫瑰。”工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后递上了江可诵拜托他们带来的白菊和玫瑰。
“多谢。”江可诵接过花,从钱夹里取出几张红钞递了过去,笑道,“辛苦各位了,除去买花的钱,剩下的算我请哥几个吃饭的。”
工头瞧了他一眼,见江可诵表情不似开玩笑,他擦了擦手,接过了钱,“那我替兄弟几个先谢谢先生了。冒昧问一句,这位长眠的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江可诵蹙眉,“是,我们乃是挚友,先生,可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工头听见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居然唤自己为先生,急忙憨笑着摆了摆手,“先生您客气,叫我小刘就好。不对劲倒是算不上,只是今天我和小陈去买花是,看见了一位和照片上的先生长得极像的人,所以多嘴问一句。”
许是怕江可诵不信,小刘眨了眨眼,冲小陈招了招手,“陈子,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陈子闻言反应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急忙取下手套和口罩,上前朝二人笑了笑,“老大,您有什么事啊?”
“我们买花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和照片上的人很像的一位先生?”工头问。
“是的,是的。”陈子仔细辨认着,“确实很像,像是同一个人嘞!”
江可诵表情缓和下来,笑道,“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既然修缮完毕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江可诵奉上鲜花和礼品,连鞠三个躬后转身离开了北郊墓园。
长得像……
是偶然吗?
江可诵抿紧唇瓣,总觉得事情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和掌控。礼敏钧出事不是他们的手笔,却是他们打算去做的事情,而现在,好像有人提前一步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并且实施了下去。
沈梓舟的墓被毁,是他们在找那个东西吗?
江可诵面无表情的坐上路边的迈巴赫,出于本能,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车子里多出来的信息素气息。他眯了眯眼,自另一边下了车,果不其然,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交出枫叶,否则,下一次,你的儿子绝对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活下来。”
那人一头棕色长发扎成麻花辫放在胸前,黑色的墨镜加上白色围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围巾下则是一身驼色大衣盖至小腿,脚下是一双黑色皮靴,擦得格外耀眼。
江可诵打量来人一番,忽然扯了扯嘴角,“枫叶?那东西不是沈梓舟死后就被毁了吗?怎么,人是你们杀的,却来找我要东西,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人轻声笑了笑,不屑道:“若说沈梓舟是死在我们手里,那我们可实在是冤枉。毕竟他的死,似乎你也脱不了干系呢,江可诵先生!”
“你闭嘴!!!”江可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朝人冲了过去。可那人非但不怕,更是像玩游戏一般鼓起了掌,江可诵更是恼怒,正欲动手,却见那人躲开几步停了下来。
“要是沈梓舟知道他的儿子未来会嫁给杀害他之人的儿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地狱回来索你的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啸,压根没把江可诵当回事儿。
“沈梓舟之死,我是有责任,可他不是我所杀,何来索命一说?倒是你们,为了枫叶杀了沈梓舟,如今又为了枫叶掘人家的坟,你们不怕遭报应吗?!”江可诵怒不可遏,当即与那人对峙起来。
“报应?”那人仔细琢磨着这句话,不怒反笑道,“沈梓舟现在的结局,不就是报应吗?!好端端的背叛组织做什么,背叛就罢了,竟然敢私自带走枫叶,试图颠覆星罗盘,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看啊,痴人说梦不见得,毕竟你们确实找不到枫叶不是吗哈哈哈哈哈。”江可诵哈哈大笑起来,“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就算杀了我的孩子,沈梓舟已活不了,何谈枫叶的位置?”
“我既然找上你,自然知道你背后隐藏的秘密。”那人伸出手指遥遥指着江可诵的胸口,“等着吧,等我们找到枫叶进入星罗盘的那一天,你会为你曾经保护沈梓舟而付出代价!你的命,我预定了!”
江可诵舔了舔后槽牙,怒骂道,“个鳖孙,老子的命你也配预订?你还是好好护着自己的脖子吧,说不准哪天就分家了呢!”
“呵,逞口舌之快。”那人再次瞧了江可诵一眼,转身离开了。
“呸!”
待人离开,江可诵这才吞了吞口水,使劲跺了跺脚。草率了,原以为自己对付这样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害怕,却还是害怕到手脚发凉,若是那人突然发难,自己恐怕就完了。
想找到枫叶?
下辈子吧!
就你们这样丧尽天良的人,也妄想进入星罗盘,颠覆华夏乃至整个世界吗?
你们也配!
江可诵冷着脸回到车里,中了药的司机这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就发现江可诵不知何时已经上了车,急忙低声说了句抱歉。
“要是累了回去就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江可诵知道那人的厉害,自然不会责怪司机。
司机松了口气,随即摇了摇头,“不用的先生,我不需要休息。”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孩子,可是若是你的身体垮了,你的孩子怎么办?他才高一,难道你要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吗?”江可诵不悦道,“许你一个礼拜的假,身体养好了再来。”
“多谢先生。”
“走吧。”江可诵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车子扬长而去,带起片片灰尘。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沙——沙——”
一双黑色皮靴落在满是枯叶的路边,几步间,响起一阵悠扬。
“嗞——家主有令,在外的各位使者需在半小时内赶回沉渊,收到回复,汇报完毕。”
“收到。”
男子长叹一口气,扭头朝另一边而去。
半小时后,一群人整整齐齐站在了一座庄园的大门前,而一旁唯一的椅子上赫然坐着那位与江可诵见过一面的人。
“郁,你知道家主为何那么急着把我们叫回来吗?”一人凑到那人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被唤作郁的男子取下墨镜,露出一双白瞳来,他淡淡瞥了那人一眼,道,“掘人家坟也不做干净些,被人查上了也不知道,竟然差点把人带了回来,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急着叫我们回来?”
若说这里除了家主谁最有发言权,那必然就是眼前这个郁了。而此时的他如此咄咄逼人,必然是也是他说的这些,家主已经找到了,且大为震怒。
那人哆哆嗦嗦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候着家主出现宣判他们的刑罚。
“咯吱——”
“咯吱——”
伴随着木制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就连刚刚目中无人的郁都急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带着男人。
“枫叶还没找到吗?”
男人不怒自威,只一个眼神,便让大家都抬不起头来。浓郁的海盐味信息素蔓延四周,像是扼制在他们脖颈处的锁链,让众人动弹不得,连简单的呼救都做不到。
郁皱了皱眉,顶着压力开口解释,“枫叶不在沈梓舟的墓里,也不在童家,是属下办事不利,望家主恕罪。”
男人睨了郁一眼,铺天盖地的海盐味瞬间收了起来。郁吞了吞口水,上前走到了男人身边,“家主……”
“童家没有,那孩子身上也没有?”
“没有。”郁摇了摇头,“沈梓舟办事一向谨慎,在无法保证孩子安全的情况下,那个东西他绝对不会交给童念屿。”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枫叶,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星罗盘完成我的实验?”
“这……”郁喉头滚动,颤声道,“属下一定加大追查力度,一定在星罗盘痕迹消失前找到枫叶!!”
“呵。”男人拍了拍他的手,道,“星罗盘的痕迹还有不到一年就将彻底消失,若是那个时候我看不见枫叶,你们就不用回来了,记住了吗?”
“是!!”
“是!!”
“是!!”
郁敛眸想了想,暗道:再坚持坚持,还有不到一年,这场浩劫就要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只希望他们不要再生什么事才好。
“对了,沈梓舟曾经有一位好友如今在巴黎,去,把人给我找回来。”男人垂眸,“枫叶或许就在他身上,若是没有,那人也不必留了,让蒋谌那小子速度快一些,怎么沈家还是一个都没死成?!!他如此办事不利,再解决不了沈家那几个老顽固,就换人去做他的任务!”
郁一一记下,随后目送男人离开,大家这才如同死里逃生一般长呼一口气。
还活着。
家主的任务他们一个都没完成,甚至掘个坟差点让人家一锅端了,家主居然没有生气,就这样离开了?!!
难道是家主性情大变了?!
“011,进来。”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机器人开口,叫出了一个号码。
原本在为自己还活着而兴奋的大家忽然安静了下来,随后不约而同的看向编号011的人,眼里满是心疼。
“兄弟,保重。”
“唉……是头一次吧?头一次疼些,习惯了就好了。”
011颤抖着双腿一步步走上台阶,在最后一步时,被郁拦了下来。他茫然的看向郁,道,“您这是……”
郁看着他,反问,“成年了吗?”
011红着眼圈摇了摇头,“还差两天……”
“回去吧。”郁捻了捻衣角,抬脚跨上台阶,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011大喜过望,急忙几步跑开了,大家也纷纷做鸟兽散,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庄园,几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屋内,郁上身赤裸,正一脸痛苦的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而他的四肢上,赫然缠绕着一条条机械臂,正在源源不断吸取着他的血液。
“做大英雄保护别人吗?”
郁咬牙摇头,“侍奉家主,是我的荣幸。”
“是吗?”
“是……啊!!”
“是,就别喊,听话。找不到枫叶,就只能用你们的血了,不然我要怎么维持星罗盘的运作呢?你可以理解我的吧?郁。”
“可、可以。”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