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童念屿的声音,原本在走神的傅泽衍瞬间清醒,急忙给他倒了杯温水,“慢点慢点,手上扎着针呢。”
童念屿没什么力气,靠着他的肩膀喝了杯水,这才勉强有了些许气力。他四处看了看,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可床边立着根杆儿,上面挂着药,而药水另一端的针头,扎在自己手背上。
疼。
他稍微挪动一下,浑身都疼得厉害。不止是手,不止是头,他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他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
“再睡会儿吧,小爸炖了汤,一会儿我给你端上来。”傅泽衍收起杯子,微微拉了拉被子,让人重新躺了回去,“不舒服就和我说,我一直在。”
“好。”童念屿闭上眼,不一会儿又重新睡了过去。
见人呼吸平稳了,傅泽衍这才放心下楼去了。
他一走,阳台门边就忽然多了一个影子,那影子不大,像是个无人机。那东西在阳台上晃荡了几圈,随即离去。
不多时,远处一男子伸手接住了下降的无人机,在仔细确认几番后,扭头朝着二楼投去一抹笑意。
他收起无人机,缓步离去,约莫过去了半小时,童念屿生病的消息便传到了虞尘耳朵里。
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在试探,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不少。
而这其中,就包括了远在国外的席知衡。
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席知衡是慌的,因为他知道童念屿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准确来说,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不会那么轻易放弃那个计划。
可着急慌乱的同时,他也是茫然的。
第一,自己和童念屿的关系,除了他自己以外,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第二,童念屿那边刚出现了问题,消息就递到了自己这里……
难道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让对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吗?
“奇也怪哉……” 席知衡摸了摸下巴,对方不是自己的人,那消息为何会传到自己这里?
他正想得出神,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席知衡眉头一皱,偏头看了一眼。陌生号码,他没打算接,那电话不一会儿就挂了,可还没安静两秒,就又再次打了过来。
席知衡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可能会是童念屿打来的,这才接了。
“念屿?”
那端闻言安静了许多,席知衡正欲开口继续询问,就听见那端传来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知衡,是我。”
席知衡瞬间站了起来,可他遗忘了药效的猛烈,当即又跌坐了回去。耳畔的呼吸声还在,不是做梦,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蓝天依旧,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席知衡缓过神来,厉声质问道,“假扮沈梓舟接近童念屿,现在是故技重施来接近我吗?阁下有这功夫,不如多去看看脑科。”
说罢,他咬牙挂断了电话。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他是想的,念的。可他又无比清晰的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就在刚刚的那个瞬间,他差点就以为是沈梓舟死而复生了。
太像了。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呼吸一滞。
“嘟嘟嘟……”
“嘟嘟嘟……”
那人的电话一直在打,可席知衡只是看着,却没有再接起的打算。他想拉黑,却又想再听听那个声音,终于,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这次,那端的人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怎么,又接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接了呢。”
熟悉的语调让席知衡有些捉摸不透,若是模仿,那这个人模仿得也太像了一些。若不是他知道沈梓舟已死,恐怕就真的会以为,电话那头的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
“你接近童念屿是什么目的,现在又为什么想靠着沈梓舟的声音来蒙骗我?!”席知衡冷了脸,怒道。
“席知衡,什么时候我接近我自己的儿子还需要目的了?你失心疯了吧?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我是梓舟,我没死。”
“你说你是你就是?!”席知衡气笑了,“世人皆知沈梓舟离世已五年多,你编瞎话就不能编个好一点的?!”
那端传来一声轻哼,随即那头笑道,“不信?那好,那你听好了。你最喜欢我胸前的痣,我们在一起后你在胸前同一个位置也纹了一个差不多的,对吧?这样说,你相信了吗?”
席知衡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捂上了胸膛。那里是存在着一个纹身,也确实是此人所说那般,是因为沈梓舟。
“还是不信?那你别怪我了,你当过我的omega,这个,总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吧?”
是了。
纹身可以查,但这种房中之事,只有他们俩才知道。
“你……你真的是梓舟?”席知衡吞了吞口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联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一直……”
一直以为你死了……
“我联系了啊,哦,我现在的名字,叫虞尘。”
席知衡失笑,“那确实联系过。你那么突然就联系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虞尘喝了口水,道,“我想让你陪我演一出戏,星罗盘已经被我们毁了两个入口,某些人肯定会急着朝孩子下手。”
“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过去,引蛇出洞?”
“不,你只需要保护好孩子,顺便陪我演出戏,把沈家那几个拉下水。”虞尘摇了摇手里的杯子,瞧着里面晃荡的清水,笑了笑,“他们不是最见不得别人好吗?”
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没问题。”席知衡一口答应下来,“念屿生病了你知道吗?”
“嗯,知道。”虞尘放下杯子,略显苦恼道,“我怀疑是他们动手了,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这一关,只能靠他自己挺过去。”
“不行!念屿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挺不过去怎么办?!”
“知衡,毁掉星罗盘要紧,帮帮我好吗?”
……
两方势力达成一致目标,京都即将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而这一切,童念屿都不太清楚,他快要难受死了。
傅泽衍看他这副样子,只好将工作上的事情通通推给了傅立叶,自己则陪着童念屿在家养病。江可诵本觉得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热,可童念屿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没赶上开学就罢了,连沈梓舟忌日,他都没能爬起来。
这下,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太像了……”
像什么?
像极了沈梓舟当初的病状。
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呢?
三月十一,童念屿的病才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阿屿不用急着去学校,我们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傅泽衍今天一大早就拦在了大门口,无他,只因为童念屿身体好转的第一反应是去学校。
傅泽衍怎么会容许呢?!
明明浑身都还是没什么力气,明明脸色还是那样惨白,可童念屿死活都要去学校,说什么不想落下太多功课。借口,明显就是借口!!
“我在家也能帮你补习,反正今天就是不许去!”傅泽衍将人摁回床上,硬气十足的睨着他,“你瞧瞧你,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逞什么能?这样好不好,下周一去,咱们明天去把证领了,然后下周一我亲自送你去学校。”
童念屿被扯得脑袋发晕,他自然也知道傅泽衍说的没错,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几经思考,他只好同意了下来,“那你要给我补课。”
他开学就请假,到时候肯定有课业跟不上,要是没人教,自己肯定又要挑灯夜读。
见人态度软和下来,傅泽衍忙不迭点头答应了下来,“那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开始补课。”
“好。”
童念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自顾自回复起了消息。一连半月都没有与人联系,周晔的消息已经多达了三百多条。
他耐心的从头看到尾,再挑出一些回答。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午,周晔下课依旧照常给童念屿发消息,结果打开手机一瞧,童念屿已经回复了他很多。他眼前一亮,当即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童念屿笑了笑,接起电话与那头闲聊了起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呀,你不在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去找谁一块儿吃饭。”周晔撑着下巴,目光远眺窗外那郁郁葱葱的树木,带着些许热意的阳光被其挡住大半,才让他不至于太热。
童念屿思考片刻,应了,“下周一回去上课。”
“那太好了!!那我岂不是周一早上又可以到门口等你了?!”
“你啊!”
傅泽衍忙完工作回到房间时,童念屿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手边的手机还亮着,傅泽衍皱了皱眉,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和周晔打电话。
“周晔?”
“念屿怎么了?”周晔也有些困了,一时竟没发现那头的人换了,“哎呦,我差点睡着了。”
傅泽衍轻声笑了笑,“那你去睡吧,念屿已经睡着了。”
这下,周晔总算是听出来了声音,“傅总好,傅总再见。”
说罢,他忙不迭挂断了电话。
傅泽衍眉头一挑,将手机放在了一边,也脱鞋爬上了床。
“阿屿,躺下来睡吧,一会儿该腰疼了。”
童念屿半梦半醒间应了一声,随后慢吞吞的躺了下来。傅泽衍失笑,搂着他的胳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等二人再次醒来时,屋外的天空早已换下了蓝天白云,即将被晚霞与明月取代。
七点,二人安静吃饭,吃完饭,傅泽衍整理出了新的课程,先一步去了书房。童念屿擦了擦嘴,抬脚紧随其后,一直到十点,童念屿才揉了揉眼睛,表示有些累了。
“也差不多了,先消化消化,有什么不懂的明天再问我。”傅泽衍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回去洗漱吧,我还有几份文件,批完了就回去。”
童念屿点了点头,整理好了书本起身离开了。
一天过得极快,童念屿再次躺在床上,只觉自己快要躺废了。于是,当傅泽衍前脚刚进来,童念屿就看了过去,二人对视,童念屿撇了撇嘴,“不能这样了,我都躺懒了,明天早点叫我,我要去晨跑。”
傅泽衍眨了眨眼,“好啊,去跑跑也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嗯。”
夜色寂静,二人相拥而眠。
而此时的陵南,却是一派灯火通明。
偌大的庄园内血色漫天,浓重的血腥味让赶来支援的虞尘控制不住的干呕。
原来就在半小时前,一封带着血迹的求救信被快马加鞭送到了虞尘手里,可当他带着人赶来时,此处早已没了活口。
“家主,贺家少爷和老夫人不知此处,兴许,还有活口。”负责整理的几人清点着人数,发现端倪时立刻走了过来。
闻言,虞尘拧眉看了过去,几番查看,的的确确是少了。
“找,若有活口,一定要救下他们!!”虞尘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出动。
绝对,绝对不能有事。
与此同时,一行人正行色匆匆的朝京都而去。一白发老者紧紧护着怀中的东西,而她的身后,是她那昏迷不醒的孙子——贺羽西。
“夫人,当心脚下……”
嗖!!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箭射了个对穿!老者吓白了脸,可她不能停下来,她死了不要紧,她的孙子不行!!
“保护好少爷,你们先走!”思索及,老者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了身后男人的衣服里,“一定要保护好少爷!!!”
“是!!!”
见状,属下们兵分两路,一路拦截,一路带着人一路北上。
“杨程君,我早就告诉过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也好回去复命,你说说,你这不是逼我杀人灭口吗?”
不多时,他们被人团团包围。若是平时他们不至于如此落于下风,可今日,少爷昏迷不醒,能打的早在第一波时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此时的他们伤的伤残的残,再加上还有一个老人,竟是只能任人宰割。
“你们要的东西,早在沈梓舟死时就已经被我儿毁去,如今你们却要杀我与我孙儿,不就是想趁着我儿不在,灭了我贺家吗?!我告诉你,我老婆子长那么大就没怕过什么!尽管来啊!”杨程君不怒自威,饶是已经年过六十,她也依旧不肯示弱。
这些人,不敢动她儿子,就趁着她儿子不在夜袭贺家,如今孙子重伤昏迷不醒,要她如何与儿子儿媳交代!!!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上!!”那人气红了眼,当即抄刀就扑了过去。
杨程君身侧众人纷纷上前格挡,试图用血肉之躯为主人谋一条生路。眼看刀子劈了过来,杨程君不禁吓得了一步,然而想象中那刀刀见骨的声音并没有发现。
她透过人群看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颤颤巍巍的推开身前的人,高喊道,“陵南贺家杨程君,恭迎家主!!!”
“砰!!!”
话音未落,就见原本剑拔弩张的一行人纷纷跌倒,下一刻,通通昏死了过去。
虞尘气喘吁吁的赶来,瞧见老人无事,这才缓了口气,“老夫人,我来迟了。”
杨程君眸光含泪,“不迟,不迟!还望虞家主能救我孙儿一命,他们不知给我孙儿服下了什么,竟是昏迷不醒,还吐了血。”
说话间,刚刚离去的几人也走了过来,虞尘皱着眉头凑过去仔细查看了情况。手下的脉搏起伏有力,不像病危之人,可眼前之人面色惨白,又实在不像是健康之人。
“先回去,我需要点时间判断。”虞尘挥了挥手,阿亿上前将昏迷的贺羽西捞上了白马,先一步赶回了贺家庄园。
剩下的人紧随其后,趁着夜色打理好了一切。
再次回到家,杨程君这才缓过神来,“多谢您,不知您需要什么作为交换,但说无妨。”
虞尘扯了扯嘴角,“老夫人,我是季岚的朋友,您不必和我说这些。”
季岚,贺羽西的小爸,虞尘的朋友,也是那场剿灭行动里不幸遇难的人。
反应过来,杨程君点了点头,“那羽西就麻烦您了。”
“好,那您先回去休息吧。”虞尘笑了笑,“来人,带老夫人回房间去。”
待人离开,虞尘这才皱着眉头再次走到了贺羽西身边。
青年脸色苍白,可嘴唇却格外红润,虞尘摸了摸腰间,取出银针刺入人中。直到青年鼻间涌出污血,他这才将药塞进了青年口中。
“家主,情况怎么样?”墨瞳抽纸给青年擦了擦鼻血,见虞尘依旧眉头紧锁,便知情况不妙。
家主鲜少有如此困惑的时候。
半晌,虞尘回神,“失心蛊。那些人,是一心要弄死贺家唯一的血脉!!”
不过是因为季岚参与了剿灭,就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墨瞳吓得一抖,“失心蛊?!就是那个一旦服下就会痴傻无比的蛊毒?!!我靠,好狠的心啊!!!”
贺羽西作为贺家唯一的血脉,从小就是当作继承人在培养。作为一个alpha,他自然也是众多omega的意中人,而这样一个人,一旦变得痴傻,还有谁会喜欢?!
这样的一个人,变得痴傻,恐怕连他本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虞尘面色不善,道,“能解,但需要时间。现我手里没有材料,解不了。”
也就是说,贺羽西至少要痴傻到事情全部结束,他才有时间去制作解药。
至少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