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在夕阳下慢悠悠的散着步,沿着街道一路直行,终于在半小时后,几人抵达目的地——喜帆烤肉店。
眼看着人通通进了屋,其中一拨率先沉不住气的打算朝外走。
“疯了?!”
为首之人吓得睚眦欲裂,“主子说了,要完好无损的把人带回去,现在人那么多,你能保证打起来不会伤到那小子?”
小弟重新板着脸蹲了回去,显然,他不能。不止他不能,恐怕就算是为首的青年,也无法保证动起手来不会伤到童念屿。
毕竟刀剑无眼。
“那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他们吃完饭肯定是要回家去的,届时与那拨人撞上,我们必然是赢不了的。”小弟是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小弟,他只匆匆见过那些人一面,便百分百肯定自己是打不过的。
虽然大家都是执行任务的使者,可对方那边的吃穿用度明显比这边的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就冲他们统一的服装和武器样式,就不是自己能拥有的。
他们拥有的,只有无休止的打骂和惩罚。
蒋老大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都会被找各种理由惩罚,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小弟默默垂下脑袋,再一次思考起了自己的未来。
似乎……
跟着此人,是没有未来的。
虽然他们与蒋谌不是同一个主子,可如今主子有事不在京都,他们几个便只能听命于蒋谌之主。
虽然那人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没有多做什么,可打骂还是难以避免。
为首的青年皱了皱眉,远远瞧见高楼之上一道反光,他来不及多想,当即一个后撤,带着人直接躲进了阴暗里。
高楼上,坏心思有了效果的白渲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你瞧瞧你瞧瞧,直接吓得躲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就这点胆子还想动我们小少爷,真是不怕死。”
墨瞳挑了挑眉,没做答。
话糙理不糙,动童念屿,在他们眼里,和找死没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
这边一派针锋相对,烤肉店内却是一派安静祥和。
“对吧对吧,我就说这家味道不错吧,闻着就香!”
周晔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酸梅汤,冲童念屿笑得格外灿烂,“念屿,你还记得卡尔斯吧?他申请了回国,好像明天就要走了。”
“怎么那么突然?”童念屿张了张嘴,有些没预料到,交换生的名额不好得,可对方已经来了华夏,来到了京大,又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回去呢?
周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他爱人生病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急着赶回去的吧。”
“他爱人自杀了,不过,救回来了。”姜露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差点惊掉了童念屿手里的手机。
自杀。
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
傅泽衍清了清嗓子,选择转移话题,“点好了吗?我看看需不需要再加。”
“喏,你们看看还需不需要再加点吧。”负责点菜的姜妍将菜单递了过去,傅泽衍看了看,估量着大家的饭量,觉得差不多了,也就没再加。
他瞥了童念屿一眼,见对方有些微微失神,眉头微微皱了皱。可童念屿没有在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手机,他叹了口气,抬手叫来了侍从。
“先生您好,这边是点好了是吗?”穿着卡通围裙的侍从一过来就带来了扑鼻的烤肉味,让在场的几人都不禁吞了吞口水,馋虫大动。
“嗯,点好了。麻烦了。”傅泽衍递上菜单,“来一听芒果汁和酸梅汤,谢谢。”
“好的先生,稍等。”侍从拿着菜单离开,不多时,拎来了两个大大的玻璃杯,“先生,您要的芒果汁和酸梅汤,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傅泽衍点了点头,“谢谢。”
侍从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退开,迎接下一位客人。
不多时,服务生送菜上了桌。
童念屿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一眼就相中了肥瘦相间的烤五花肉。他有些饿了,刚准备收起手机动筷子,一个盘子就被一只手放在了自己面前。
盘子里是剔除了签子的肉,不仅有能轻松脱骨的大排骨和烤羊排,还有香气扑鼻的烤肥牛和烤鸡腿,香得他不禁舔了舔唇。
“尝尝看。”傅泽衍递上筷子,起身给几人倒了饮料,笑道,“都别愣着了,动筷子吧。”
见他动了,几人这才动起了筷子。
姜妍倒是不在乎,可毕竟对面的人是傅家的现任家主,她作为姜家的女儿,最基本的礼貌还是懂的。姜露看了她一眼,赞许的弯了弯眉眼。
“好吃!”周晔啃了一口排骨,顿时香迷糊了。童念屿失笑,小口吃着盘子里的鸡腿。
“尝尝蔬菜。”傅泽衍一边吃一边照顾着两个omega,时不时起身倒水,偶尔与姜家二人交谈,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家主模样,倒是活像是个普通人。
周晔和童念屿一心扑在吃上,丝毫没有分出心思去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八点,几人这才慢慢停了筷子。
“傅总,今天多有打扰,改天我请客,您可要赏脸来啊。”姜露起身伸手,傅泽衍回手一握,笑道,“那是自然,念屿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日后有什么合作,还希望姜氏先给向川一个机会。”
“傅总这是哪里话,姜氏不过初出茅庐,还望傅总多多提携才是。”
二人点到为止,多说了些体面话,便带着人各自离开了。
迈巴赫上,童念屿抿紧了唇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傅泽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对方体温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是被卡尔斯爱人的事情吓到了吗?”
童念屿轻轻点了点头,垂眸喃喃道,“他该有多难受,多痛苦,才会狠的下心朝自己下手?”
傅泽衍心肝一颤,那曾经的你呢?
你又有多痛苦,才会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腺体那么脆弱,平时不小心磨破了都疼得不行,可你却宁愿亲手剜去,也不愿意落下别人的标记……
“阿屿,没事了,他已经救回来了。卡尔斯回去后,会好好照顾他的。”傅泽衍不认识卡尔斯,亦不认识他的爱人,他能做的,也只有安慰自己的爱人。
“阿衍……”童念屿轻声唤了句,傅泽衍捏紧了方向盘,克制自己的心思,若无其事的偏头看向他,问,“怎么了?”
童念屿抬眸看着他,忽然凑近亲了亲他的脸,稍稍退开了些距离,这才低声道,“其实……如果那时候你没有来找我……”
傅泽衍眼眶瞬间红了,他鼻头一酸,松开方向盘将人捞进了怀里,“不会的,我会来找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我知道,我只是……差一点……”
差一点。
差什么?
傅泽衍吸了吸鼻子,他知道。
他差一点就要步上那条不归路,差一点就要三过鬼门关,差一点就要变成上一世凄惨死去的童念屿……
可是幸好,差了一点。
他回来了,也把他带走了。
“阿屿,我一直在,所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傅泽衍难以想象,他难以想象一直像个小太阳一般的童念屿,心里实际已经黯淡无光了。
沈梓舟的离世,童念屿的忽然分化,童淮淇灌输的那些思想,被送走,被肆意践踏凌辱,早已经磨灭了这个年轻人的光芒。
所幸,这一次,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沈云染他……快不行了。”童念屿窝在他颈间,声音闷闷传来,“映南他们已经过去了,可是……我不想去,阿衍,我是不是……不配做沈家的孩子?”
“我没有小爸厉害,也没有映南聪明,我没有办法变成他们都喜欢的样子,我真的没有办法……”童念屿语无伦次的诉说着,傅泽衍耐心听着,时不时出声安抚他的情绪。
“阿屿,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喜欢的童念屿。”
“好,阿屿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
“才不是,我们阿屿乖巧,聪明又漂亮,靠自己的努力就考上了京大,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们不和别人比,根本没有可比性嘛,这个世界上,我可只有你一个阿屿,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童念屿……”
……
“嘟嘟嘟……”
“嘟嘟嘟……”
手机振动的声响让二人都为之一愣,童念屿率先推开了傅泽衍,看了一眼电话号码,这才皱着眉头接了起来。
“念屿,我是映南。祖父他……他说他要见你,你看你要不过来一趟吧,祖父他谁都不见,硬撑着一口气,说一定要等你。”
童念屿冷了脸,“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我不过是他一直不喜欢的一个普通人。”
那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最后换了人,在封舒颜的好言相劝下,童念屿总算点头应下了。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是只有我能听的。”童念屿擦了擦眼泪,将手机揣进了口袋。
傅泽衍抽纸给他擦了擦脸,轻轻点了点头,“好,要是他说话不好听,我们就走。他不想认我们,我们也不必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傻子,没道理他看我不顺眼,我还要跑去热脸贴冷屁股。走吧,免得他一口气上不来走了。”
“好。”
车子在路口拐弯,朝医院而去。
——京都人民医院,三楼病房外早已经站了沈家的几位亲戚和旁支。
众人安静的站着,也不说话,也不看手机,就那样站着,诡异的沉默着。
“啪嗒——”
“啪嗒——”
童念屿二人赶到时,医生正好出病房。
“谁是童念屿?进去陪老人说说话吧,我们尽力了,节哀。”说罢,医生叹了口气,走了。
原来就在今天下午,沈云染突发脑溢血当场昏迷,抢救过来后便一直念叨着要见童念屿。可对方早已经拉黑了他们的联系方式,顿时,沈云染气得再次昏迷。
如今,原本靠着机器还能勉强支撑的身子也到了弥留之际,他想见童念屿,只见童念屿,连礼敏钧都被拒之门外。
“念屿啊,你快进去吧,顺便问问家主之位传给谁。”一旁支见童念屿来了,那是一个激灵就有了神采。
与刚刚半死不活的模样天差地别。
童念屿瞥了他一眼,低声和礼敏钧问好,随后朝沈白祈,沈齐远,沈凌笑一一问好,随即才转身进了病房。
猛地一进门,扑鼻而来的药味和呕吐物的气味差点熏得他吐了出来。好歹忍住了腹部的翻江倒海,他冷着脸打开了窗户。
他动作干脆极了,丝毫不顾身后半靠在床头的老人能不能接受忽然涌入的空气。
做完一切,童念屿回头,“说吧,见我做什么?”
沈云染白着一张脸,被冷空气一冲,当即咳嗽起来。
“念屿……到我身边来,让我、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孩子。”
“别那么恶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童念屿依言朝那边走了几步,却没有坐过去,反而拿了椅子坐在了床边两米开外的地方。
沈云染见状脸色更加惨白。
他知道,这孩子气性大,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他们的。
可他又何尝不想享受儿孙满堂的喜悦,又何尝不想看到孙儿开心的笑呢?
可这一切又怪谁呢?
他谁都怪不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念屿,我知道,你已经接手了童家的公司,可到底势单力薄,咳咳咳……咳咳……”沈云染说话喘着粗气,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让童念屿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水壶,起身倒了杯水,道,
“你连我接手童家公司都知道,那我领证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吧?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再扯这些,我就走了。”
沈云染颤颤巍巍的喝了口水,缓了口气继续道,“你接下沈家,我告诉你,梓舟离世的真相。”
“铛!!”
玻璃杯被人用力磕在桌面上,沈云染颤了颤身子,半晌才敢掀起眼皮去看。
童念屿气红了眼,怒视他,“你威胁我?!”
沈云染猛地摇头,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这一动作非但没有做成,反而整个人东倒西歪,若不是童念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恐怕他已经跌下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