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落西山,身体传来的阵阵疼痛唤醒了沉睡中的青年,其身形动了动,缓缓苏醒了过来。
可青年那感受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他苦涩一笑,还以为自己乖乖待着不动,他们会放松警惕为自己取下黑布。
看来,是自己妄想了。
“醒了?”
屋内,童念屿身形刚动,一旁的男人便看了过来,“你这孩子也是够犟的,都说了越挣扎越难受,还是一声不吭的试图逃跑,你说说你学谁不好,偏偏学你小爸那套。”
“我不学你就能放开我吗?”童念屿微微直起身子,长时间的束缚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大腿和胳膊更是已经隐隐作痛。
可他依旧不肯喊一句疼。
这副有骨气的模样大大刺激到了男人,他定定看了童念屿许久,这才开口回答,“那肯定是不行的,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溜烟就跑了。”
童念屿气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动作之快,快到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咚!”
“……我收回我的话,你小爸可不会傻到拿头撞墙。”
“……”童念屿默不作声,尴尬的挪了挪。
男人见状挑眉笑了,“罢了,给你解开吧,左右你也跑不出去。”
童念屿闻言不禁吞了吞口水,等绳子解开了,他还真不信自己跑不出去!
想当初他小爸为了锻炼他的身体,那可是特意做了无数机关让他跑呢!
“晚上记得要吃饱,毕竟这是你最后一顿饭了。”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男人起身靠近,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童念屿手上的绳子和脸上的布条,“不要想着逃跑,否则,我可不不保证我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布条取下,眼前恢复光明,手腕束缚消失的一瞬间,童念屿攥紧了拳头就朝着男人一拳抡了过去。此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又毫无防备,他断定男人躲不掉!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可男人依旧没有躲。童念屿不禁瞪圆了眼,他不敢相信有人会不躲,就在他的拳头离男人不过几厘米时,他的手臂忽然一酸,登时没了再抬起的力气。
“呃!!!”
下一秒,男人的手掌稳稳当当落在了童念屿颈间,他猛地用力一缩,窒息感传来的一刹那,童念屿吃力的举起手试图推开他。
手掌不断用力,死亡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全身,童念屿只觉心脏疼得厉害。
这一幕……
好熟悉。
——你跑啊!!你再敢跑,我就弄死你儿子!!
——放开他!!!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
眼见童念屿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瞳孔微微放了空,男人这才松了手。
“下次动手之前,还是不要太高估自己。”
——沈梓舟,有时候太自信也是一种病。你是跑掉了,可你的儿子,似乎没有你跑的那么快哦!
——慕玄歌!!!你到底想怎么样?!!
童念屿断断续续的喘着气,眼前之人与那道人影交叠重合,成了同一个人。
“慕玄歌……”
“想起来了?”慕玄歌闻言轻声笑了笑,“乖小鱼,再多想想,把进去的路也想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进去?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付出那么多的心思,值得你伤害那么多人?” 童念屿抬手摸了摸脖子,直到真真切切的摸到了跳动,他才意识到这个人也许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也可能只是现在。
因为进入那里的路,除了小爸只有他知道。
可小爸死了……
所以他千方百计带走自己,就是为了刺激自己的记忆,迫使自己想起来吗?
“那里有我毕生的心血,你说值不值得?”慕玄歌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眼里多了些许温柔,“乖小鱼,你乖乖听话,我会放你走的,前提是你要乖乖听我的,明白了吗?”
“别这么叫我。”童念屿撇开头,“恶心。”
“恶心?”慕玄歌哈哈大笑起来,“小鱼啊小鱼,你小时候多可爱啊,天天黏着我,跟在我屁股后头爸爸爸爸的喊,怎么长大了就说我恶心了?”
爸爸?
童念屿神色微变,难道这个人,就是庄园门外那个男人吗?
“我饿了。”
需要理清楚的事情太多,他已经饿得有些眼花了。要知道他在家里时那可是三餐定时吃,晚上饿了还有加餐的。
可是来了这里,他从昨晚到现在,就只喝了一碗粥,那点汤汤水水的,早消化殆尽了。
“下去吃吧,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慕玄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该庆幸你像你小爸多一些,否则……你刚刚就死了。”
“你是怕我死了,我父亲他们会来找你报仇吗?”童念屿扬眉,“慕玄歌,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吗?”
慕玄歌失笑,“小鱼,你真的没有半点阶下囚的自觉性吗?”
“阶下囚?”童念屿四处看了看,茫然道,“我吗?爸,你是在说我吗?”
……
——爸爸!!爸爸,我的西瓜不见了……
——乖乖不哭,爸爸再给你买好不好?
——瓜挺甜的,下次买个大点儿的吧,不够吃。
——沈梓舟!!!那是我特意给小鱼买的!!!
——那咋了?我吃都吃了,吐出来给他吗?宝宝,我吐出来给你?
——不要不要!小爸坏坏!!
……
“你就闹吧,也闹不了几天了。”慕玄歌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西瓜……
童念屿抬手捂住了脑袋,那些破碎的记忆一点一点蚕蚀着他的理智,每次当他想再次想起来时,那些记忆就像消失了一般,让他根本找不到,也记不起。
……
这边,慕玄歌匆匆下楼。
楼下,空荡荡的客厅随着慕玄歌的到来,陆陆续续涌进了一堆汇报进度的属下。
慕玄歌兴致缺缺的听着,耳边嗡嗡嗡的吵着闹着,可他却只听见了童念屿的那一声爸。
“主子?”
“主子?”
“嗯?”属下连连唤了几声,这才拉回了慕玄歌飘远的思绪,他闭眼缓了缓神,道,“派人送点吃的上去,给先生的鸡汤也先送一碗上去。”
属下们面面相觑,这楼上是谁,他们都知道。可他们不明白,一个工具而已,也值得他们主子如此记挂吗?
“是,属下这就去。”一人道,随即将怀里的东西交给他人,转身出门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他端着放满了食物的盘子在众人视线中抬脚上了楼。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玄歌总觉得此人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可不等他细想,便被其中一人所汇报的事情给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唐柳的孩子找到了。
“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确定没搞错?”慕玄歌欣喜若狂,有了这个孩子,他就不怕唐柳与那人碰上了。
只要孩子在自己手里,就算他唐柳可能会想起来他的所作所为,那也会为了保护孩子而妥协,更何况,如今唐柳眼里只有自己,恐怕早已经遗忘了过去本该葬身火海的“故人”。
“人已经被带走了,对方速度比我们更快,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
慕玄歌的笑脸还挂在脸上,瞬间晴转多云。刚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
好消息,孩子找到了。
坏消息,孩子被别人带走了。
“对方不止带走了您寻找的那个孩子,还把秦家的那个外孙也带走了。”属下继续道,“主子,需要我们继续去追踪,然后想办法把孩子带回来吗?”
秦家?
慕玄歌眯了眯眼,抬手制止了对方还未说出口的话,“京都有头有脸的家族都已经牵扯进来了,还是别再招惹一个秦家了。出动的那几个就已经够难搞的了,按计划行事,着重寻找第三入口。”
“是!!”
“是!!”
……
—— 二楼房间。
童念屿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整个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过来,送饭的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吃东西?直到他停下手里的碗筷,他这才快步上前收拾起了东西。
“汤,还要。”童念屿抽纸擦了擦嘴,“给我捞个鸡腿,全是汤我不喜欢。”
“好的。”属下眼角一抽,可对方到底是主子点名要照顾的人,他一个下属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不多时,他带着空碗去,又带着鸡腿和鸡汤回来了。
童念屿满眼都是吃的,压根没注意到此人看自己时那副渴求的模样。
沈梓舟的孩子……
那不就是苍狼的儿子?!
“你……”思索许久,他低声开口询问,“你小爸是沈梓舟?”
童念屿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还问?”童念屿撇了撇嘴,没再理会他。可男人的视线太过灼热,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忽视掉。
童念屿喝完最后一口汤,有些好奇的睨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怎么,要投靠我小爸?”
“你不认识我了吗?”男人四处看了看,确定安全后这才开口,“当初在庄园时,我给你买过很多好吃的,你还记得吗?”
童念屿仔细想了想,诚实摇头,“我都忘记了,你提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能不能……借我点儿血?”那人舔了舔唇,缓缓道,“不多,我只需要几滴就好。那个人要蛊术控制住了我们,只要研制出解药,我们就可以不再受他控制,等我们自由了,我就带着你一起离开。”
他说着像是怕童念屿不相信一般,刷的一下,男人解开了自己严严实实的上衣,露出满是脓疮和刀疤的上身,“你看,你看。他就是用这个在控制我们,大部分的实验体也都是用这个在控制。”
童念屿定睛一看,只见男人胸前的伤口处满是黑线,密密麻麻像极了缠绕在心脏上的枷锁。
“所以他带我来这里,其实不止是为了进去,对吧?”童念屿从他的话里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他的血似乎能解毒,而这个毒控制着大部分的实验体,只有他能进入星罗盘,只有他能解除实验体的控制。
那是不是说明……
那里面有慕玄歌在意的人?
或许那个人也成了实验体,慕玄歌进不去,也接触不到实验体存在的地方,所以才弯弯绕绕的找上了自己。
“是,他带着你,是为了救他的爱人。”男人慢慢穿上了衣服,解释道,“他所爱之人,当初与你小爸是同一批的实验体。但你小爸实验成功,在保留意识的同时还能控制别的实验体。主子的爱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困在了那里,变成了没有意识的实验体。”
控制实验体?
童念屿垂眸,如果血能解蛊术,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能控制那些实验体?
“我很想帮你,但是你也看到了,我被关起来了。”童念屿想了想,“不如这样,到时候进了星罗盘,你找机会放了我,等我安全了,我就给你血。”
男人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好,多谢。”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桉雅竹阁内。
两大两小足足对视了三分钟,虞尘闭了闭眼,有些无奈,“你们俩还要盯着我们看多久?”
“梓舟叔,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
惊掉了下巴的人正是童念安,而他身边站着的,是童念瑶。
就在不久前,一伙人闯进小北城带走了他们,而原本拼死抵抗的张妈在看清楚来人面孔后,主动放走了他们。
他原本还在奇怪,什么人能让张妈那么放心?
现在他知道了。
虞尘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童念安舔了舔唇,视线落在一旁的男人身上,“席先生,你好。”
席知衡挑眉,“你认识我?”
“认识。不过您可能没见过我,我也是在新闻上……”童念安闭上了嘴,意识到自己失言,他急忙挪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般把玩着童念瑶的头发。
“瑶瑶先出去玩一会儿吧,叔叔和哥哥有事情要谈。”虞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让人带走了她。
房门关闭,席知衡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回来了?”
童念安忙不迭点头,“对,我回来了。叔叔,难道你们也是吗?”
虞尘揉了揉眉心,“嗯。不然,我们不会冒那么大的险提前回国。”
若不是重来一次,他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收到童念屿身逝的消息。席知衡比他早些知道,所以才赶去了童念屿的葬礼。
而他们俩之前没有联系,所以席知衡不知道他还活着,这才有了自尽在墓前的事情。
“傅泽衍也回来了。”童念安幽幽道,“似乎对哥哥的死有执念的人通通都重来了一次。”
虞尘和席知衡面面相觑。
“傅泽衍?”
“江可诵的儿子?”
童念安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心虚到异口同声,“啊,那不是打错了……”
“啊?!你们打他了?!”童念安大吃一惊。
“咳,谁让他欺负我们念屿。”
“哎呀,好热啊,我们出去走走……”
二人落荒而逃,急忙前去和傅泽衍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