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宁打量着小院,院中铺的是鹅卵石,种的是香气清爽怡人的白兰树,树下的石桌上放置着一套茶炉茶具。
小院不大,约莫只有三间房屋的大小,侧边有个小厨房,若要常住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沈攸宁让落玉等在院子中,她和容时走进大堂,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
二人入座,容时出声,“沧月楼的雅苑不担心隔墙有耳,是个能谈事情的好地方。”
“这么信任沧月楼?”
沈攸宁对沧月楼是很有些好奇的,能在京都有这样大的地方,又瞧着容时的态度,她隐隐觉得沧月楼说不得真与皇家有关。
容时笑而不语。
沈攸宁换了个方向,眼中略带了一丝好奇,“公子可见过沧月楼的楼主?”
容时含笑点头,神色感慨,“见过一次,是个不输姑娘气度的女子。”
沈攸宁闻言有些讶异,“竟是个女子么!”
“嗯。”容时想了想,“你往后该是有机会能见到她的。”
沈攸宁挑眉,看来这位沧月楼楼主跟皇家关系匪浅。
就如容时所言,在不久的将来,沈攸宁见到了这个有些神秘的女子。
而她自小被祖母教养影响的观念也因和她交好而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自然,这是后话。
等伶人送来了他要的菜和茶水之后,容时才开口问她,“沈姑娘,宝灵这桩案子你希望查到什么程度?”
沈攸宁抬眸看了一眼他,“公子,您是主查我是协查,这话您不该问我,更何况,这个案子能查到什么程度,又可以查到什么程度,你我二人说了不算数。”
“哦?”容时轻笑一声,眸光幽深,“可此案你我二人需要交出一份答卷,这份答卷上的答案是你我说了就能算数的,至于结果,与这份答卷也息息相关,那么沈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你我所查为的是事实,而有些人并不想将所有的事实都公诸于众。”沈攸宁垂眸,“公子也不必试探于我,公道自在人心,行恶自该有恶报。”
“姑娘坦率。”容时正色,神色认真,“恶人自当有恶报。”
两人言语隐晦,但却达成共识。
此一案,不仅仅是要查宝灵郡主中毒的凶手,更要借此机会查清宝灵郡主所做之恶的证据。
沈攸宁要的,是替那些被宝灵郡主害死的女子求个公道。
而容时,则希望替皇兄彻底掐灭宝灵想嫁给皇兄的心思。
二者动机不同,但目标一致。
“宝灵郡主的丫鬟里有个名叫萃香的丫鬟,脸上有斑驳红斑,但应当不是胎记。”沈攸宁想了想,将白日里的发现告知他,“她是两年前才入的王府,一直负责为宝灵郡主配制香料以熏衣,而那日我在永宁侯府闻到的那股兰花香,也并非宫中赏赐。”
容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怀疑这个萃香便是另一个下毒之人?”
“嗯。”沈攸宁点点头,“一个外来的丫鬟,半张脸上都爬满了斑驳的红色印记,擅长制香,而香料,本身就是可以大做文章的东西。”
容时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敦亲王溺爱宝灵,按理说所有宝灵院中的人都要经过仔细调查才能跟在她身边。”
“凡事皆有例外。”沈攸宁含笑看着他,“若我不曾记错,公子的兄长爱好之中便有一样兰花。”
容时一怔,也明白了沈攸宁的意思。
若宝灵郡主执意要将萃香留在身边,敦亲王那样宠爱她,自是无有不依。
一个丫鬟罢了,怎会不同意?
“白日里我刻意多问了两句,今日引路那个婢女定然会将‘臻苑’当中我的一言一行皆回禀于敦亲王,而那个丫鬟若是有问题,今日一定会想法子离开王府。”
“你是确信她有问题,逼她不得不动。”容时笃定道。
沈攸宁也不否认,“若不推动一二,岂不是让敦亲王占了先机?”
敦亲王府都在敦亲王的控制之中,若她不动,那谁能比敦亲王要快呢?
容时看着她,暗暗心惊,这样心思缜密且从容的性子,也幸在她与皇兄一心。
若要为敌,这会是一个很麻烦的对手。
“一上午都在做事,早该饿了,先用膳。”容时为自己倒了杯茶,“至于那个丫鬟,我会派人守住敦亲王府,只要她一出现,我的人会带她走。”
“前门太显眼,即便她要想法子跑,也该是后门。”沈攸宁提醒了一句。
“好。”
话落,两人垂眸各自用膳,容时每一样都会品尝一二,看不出他的喜好。
这是在皇宫里长大养成的习惯,在吃食上不会有明显偏爱的喜好,这样才不会给人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沈攸宁竟也有这样的习惯,几乎每个菜式她都在吃,也看不出喜好。
沈攸宁吃的很香,实际上她并不挑食。
只是这些日子在侯府,对着一张不喜的脸,让她食欲不振,吃的极少。
一桌子的菜,两人并用不了多少,且各个菜碟子中用量都很均匀。
沈攸宁看了一眼院中的落玉,起身对容时道,“公子可要尝尝我煮的茶?”
容时点了点头。
两人出去,落玉这才能入座吃饭。
容时身份尊贵,即使沈攸宁不在意,也不能让落玉与他同桌而食。
沈攸宁引燃院中茶炉,慢悠悠泡起茶来。
“公子,你可曾想过,咱们所做之事最后终成泡影。”
容时一怔,“你是担心宫里?”
“嗯。”沈攸宁手中动作不停,她往茶炉中注水,神情专注,却他说道,“虽然我受命协查,自然有要查清之意,但天有不测风云,若他变了心思,你我所做之事便全是个笑话。”
容时摇了摇头,“没人能捏准宫里的心思,你我能做的只有查清事情的真相。”
其实容时何尝不曾猜测父皇的心思,可帝王心哪是那样好猜测的。
沈攸宁不再应话,她倒了杯茶奉给他。
两人也不再提此事,闲话片刻,待落玉吃完,便离开了沧月楼。
两人在沧月楼门口分道扬镳。
容时朝着京兆府尹衙门的方向骑马而去,沈攸宁却并没有选择回去宣平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