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贵妃轻轻摇摇头,“回去再说。”
堂下女眷面面相觑,难得见到这么多皇子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不知道这几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文静姝坐在琴案边,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何时再弹。
赫连贵妃看出她的无措,出声道,“文姑娘,开始吧。”
“是。”
文静姝深呼吸一瞬,放松心神,手指落在琴弦上,拨弄间明亮活泼的曲调在琴弦上跳跃。
琴声轻脆明快,清新流畅。
阳春三月,冰雪融化,大地复苏,万物生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众人随着琴声递进,如同身临其境,十分奇妙。
一曲《阳春三月》尽,回味无穷。
赫连贵妃听得醉心,待她弹完,她扬声赞叹,“好,文姑娘的琴艺一如从前,令人陶醉其中,忘乎所以。”
“娘娘谬赞。”
“你不必自谦,本宫有赏。”
二楼下来个宫女,双手捧着一只玉镯送到了文静姝手中。
沈攸宁就这样看着世家贵女们上去表演,有的一舞倾城,有的曲音绕梁,着实精彩。
她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闪着微光。
容臻的目光偶尔掠过众人落在她身上,见她看得这样兴味,眸子里不自觉带着几分宠意。
安王坐在角落里,将二楼看台上几人的目光都看在眼中,从容臻时不时看向沈攸宁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大皇子并不在意堂下的争奇斗艳,目光都放在了自己的几个兄弟身上,尤其是容臻和那个病殃殃的容昀。
只是他的洞察力不如容昀,只看着容臻的目光落在堂下女子身上,时而看看这个,时而瞧瞧那个。
也没能从容昀的神情目光之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臣女赫连佩玉,献一曲《凤囚凰》。”
赫连佩玉是赫连贵妃的侄女,仪容典雅,如雪山之巅盛开的冰莲高贵不可攀。
一曲《凤囚凰》情意绵长,让人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忘怀。
不久后,便轮到盛云溪上场。
一身简单的红衣张扬恣意,一曲箫音却深邃悠远,似乎带着无尽的惆怅。
赫连贵妃目光落在盛云溪身上,眼中闪过一道可惜。
这个丫头,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她很是喜欢的。
只是盛家早早便给她定了荣威将军的独子,她也不好真得罪盛家,把人拢进大皇子府。
待她吹完一曲,利落下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至此,前排就剩下沈攸宁还未曾起身过。
赫连贵妃来了兴致。
“想当年,长公主殿下精通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也皆有建树。”
“安宁郡主自小在长公主身边,不知今日可否见识一二。”
“安宁献丑。”
在场众人都对这个郡主十分好奇,但因为接触不多,都不大了解她。
许多人以为她就是第二个司华玉,美则美矣,却不再有她母亲当时带来的惊艳独特。
见她抱着琴不紧不慢地走上高台,众人心中期望值并不高。
论琴艺,前有文静姝一曲《阳春白雪》珠玉在前,后有赫连佩玉一曲《凤囚凰》深入人心。
沈攸宁要超越二者,机会渺茫。
“让她这样沉得住气,此时上场,前有两位琴艺不凡的姑娘,怕是要丢了大长公主的脸面了。”
萧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觉心中畅快。
她虽琴艺不佳,但却也知晓文静姝和赫连佩玉的琴艺都是京中佼佼者。
除了桓国公府那个司梦晓醉心琴艺,小小年纪便琴艺了得,京中无人能在这上面压住那两人。
在她看来,即便是沈攸宁也不行。
司华玉当年是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扬名,琴艺算不得出彩,甚至连她的琵琶都比琴艺要好。
沈攸宁回京都一月,萧氏不曾见过沈攸宁抚琴,自然以为她的琴艺应当不出彩。
不止是萧氏,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要想超越文静姝和赫连佩玉,沈攸宁做不到。
沈攸宁知道今日赫连贵妃的用意,早上出门之前让落玉将自己的琴也带上了马车。
她落座,左手搭在琴弦上轻抚而过,右手落在琴身,眸中带着些凛然的冷意。
她已经很久不曾弹过琴了。
原本她并不想在今日的宴会上太出风头。
但赫连贵妃方才那两句话,堵住了沈攸宁的退路。
她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在祖母身边受教十载,今日这一曲,关乎的是祖母的脸面。
她可以学得不精,却不能丢了长公主的脸面。
‘铮’
沉闷刺耳的音调陡然从她指间滑落,让刚刚听过婉转悠扬琴声的众人打了个寒颤。
就在众人疑惑时,流畅的琴声如潺潺流水流淌而出,她们不由得落入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
然而就在她们沉浸山野间时,琴声陡然拔高,意境变化间,只觉风沙滚滚,号角连天,情绪陡然升起,只让人觉得十分割裂。
紧随而来的,似有急促的马蹄声,又似短兵相接的碰撞声,情绪紧张而又激昂。
擅长抚琴的文静姝听得瞳孔微睁,她阖眼细细品味,沈攸宁琴弦之间织就的一幅壮烈景象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是遥远的边塞,锣鼓喧天,两军相交,刀光剑影交错,血色飞舞。
是昂扬,是壮烈,更是悲歌!
她的琴曲中,有祥和的山野,有悲壮的边境,也有宏伟激昂的战意。
听得人热血沸腾,却又止不住的悲从中来。
曲调渐渐平缓,似乎大战已平,战场之上硝烟弥漫,马革裹尸,透着无尽的凄凉。
一曲毕,整场鸦雀无声,众人沉浸在她琴曲的意境之中,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便是沈玉然如今已是第二次听她弹这首曲子,依然随着曲调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
“难得,能有女子弹出这样的曲子。”
二楼传来太子满是赞誉的声音。
赫连贵妃与众人才恍然醒来。
容臻行至护栏前,垂眸看着坐在琴案边的沈攸宁,神色柔和。
“安宁郡主,此曲是何人所作?可有名字?”
沈攸宁起身微微弯腰,神色恭敬,“回殿下,此曲名曰《破千军》,是一位故友所作。”
“很好,希望日后本宫有这个荣幸得见作出词曲的妙人。”
沈攸宁颔首,“会有机会的。”
你不仅见过,他还是你的亲兄弟。
沈攸宁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