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舒容的目光落在方才让陆舒颜弹奏筝曲的女子身上,正瞧见她垂眸坐下时,给了叶芷芙身边婢女一个眼神。
陆舒容眉间微拧,除了不悦,更多的是担心,担心陆舒颜不要犯傻才好。
否则这样的场合,姐妹相互扯头花,日后还不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陆家和国公府的脸面要被丢尽了!
垂眸思索的一瞬,并未注意到陆舒颜那边的动静,再抬起眼,便见着陆舒颜整了整衣裙,款款走上前来。
“舒颜斗胆,不知可否请国公府上的筝一用?”袅袅身影在裴词安面前福身,裴词安眼眸一转,睨过落在他们身上的一道道目光,唇角微挑。
“舒颜何必见外?”说着伸手扶起了陆舒颜,接着又向陆舒容道:“容儿为舒颜取一把筝可好?”
陆舒容没想到裴词安会跟自己说,还以为会自己吩咐,因此稍一闪神,立刻点了点头,便吩咐着人去取。
目光再次对上裴词安时,发现他眼底的两分醉意也散了,方才与她的那几分隐隐的不正经如今也变成清朗一片。
陆舒容笑笑,如此也好,不至于让陆舒颜和陆家失了颜面,让别人以为侧室还没进门就被冷待,也不会让她这个正妻失了面子。
方才那一吩咐,不就是告诉别人万事还得经过她这个妻子才行?
陆舒容这边眉间舒展,陆舒颜那边被袖子遮住的手却紧紧握拳。
他们即便是夫妻,可这样浑然天成的亲昵究竟叫她不快!
婢女很快的将四周吊着穗子的筝抬了过来,是裴微云的那把。
立刻有几个小厮将一张红木琴案和琴凳抬了来放在厅堂中央。
陆舒颜看了看那把筝,片刻失落后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才在数十道目光中缓缓走了上去,福一福身,“舒颜献丑。”
比羊脂还要莹润的指尖勾挑之间,袅袅琴音倾泻而出。
原本还希望她因紧张而出错的人,听着似冰泉叮咚般动人心弦的曲子引得众人连连赞叹,不由得收紧了目光,一时之间妒恨交加。
如今国公府势强谁不知道?虽现在如日中天,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便知只要有裴词安在,国公府就不止于此。
这样的好机会,一来可当众一展才华,即便不得国公府青睐也能替自己得个才女的好名声,说不得还能引得别的王公贵族主意,日后若得一门人人钦羡的好姻缘,岂不是一生顺遂?
二来,裴词安人中龙凤,自小便是不少闺中女子的梦中人,若能入了裴词安的眼,莫说自己能借势带给家族助力,就是觅得这样一位如玉般的好郎君,今后还有什么可求的?
即便裴词安已娶正妻,但他不是还即将迎侧室?就算是做妾,日后若能得了宠爱,被抬为贵妾、侧室,甚至是平妻,也不是不可能!
还不比一般人家的正头娘子要好上许多?
且不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妾室本身就应该被夫君娇宠着不是?
可陆舒颜已经是裴词安未过门的侧室,怎的还偏要占着这样好的机会,不给旁人留半分余地?
随着手下的琴弦缓缓归于平静,方才还准备看热闹的几道嘲笑的目光,此时皆成了对陆舒颜的憎恶。
陆舒颜双手轻按琴弦,目光稍稍一扫,见着堂上那些人惊艳的看着她,有的人则又妒又嫉,心底更加得意。
瞧了裴词安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陆舒容一脸淡漠,陆舒颜眸中的闪亮一时间难以压住。
款步上前,对着裴词安和陆舒容缓缓一拜,“舒颜技拙,只怕给世子和姐姐丢脸。”虽是对着他们二人,目光却是定在裴词安身上,也弄得自己面上更绯红诱人。
裴词安眼底一挑,眼角余光不自觉移向身旁的陆舒容,却几乎就是在同时,堂上雷鸣一般的掌声爆了出来。
接着便是对陆舒颜不断的夸赞。
“陆二姑娘真是厉害!才气四溢,灵气逼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裴大人真是好福气!”
“能得如此一美妾,人生何求,还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整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
若说前面几句夸赞还算规矩,但许是喝了不少酒的原因,后面的夸赞却越来越没了章法。
叶芷芙看着杜氏渐渐冷下来的神色,又看着身旁不少女子开始对陆舒颜指指点点,言语之中更是掺了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面上更加得意。
这等重要的场合,又身为裴词安的人,作为裴家人,自然是希望端庄内敛,又怎会希望像那些卖艺卖色的女子那般当众表演?更何况还引来了不少污言秽语!
叶芷芙惬意一扫,又看了眼在众多嫉妒的凝视中,更加得意的陆舒颜,唇角更是压不下来,只好抬起手,用帕子遮着。
可千万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日后但凡有一星半点对陆舒颜不利的话传出来,帝京中都能传得极其“好听”!到时她在府中的日子还能好过?
哼,陆家果然是不会教女儿,还没进府就输了,如何跟她斗!
不过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陆舒颜!
叶芷芙眼眸稍抬,恰好对上陆舒容的目光,心中一震,急忙敛下眉眼,睨了眼与她相隔一张桌子的女子。
便听有人道:“陆二姑娘才艺超群,只怕世子妃定能让我们大开眼界,也不知咱们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只怕世子舍不得,有这样绝色的夫人,还不得藏着?”
“也是,世子妃这样绝世的容貌,才不才气的也没什么关系。”
裴词安听着你一言我一语,方才还清冷的面色此刻稍稍有了些变化,不重不轻的甩袖,刚提脚上前半步,却听陆舒颜开了口。
“请诸位莫要为难姐姐,姐姐流落在外已是艰辛,能好好的回到陆家更是难得,又哪里能像舒颜一样习得诗词歌赋?”
陆舒容闻言面色一寒,看着骄傲抬起下巴的陆舒颜。不禁想到,母亲是不是不太会教孩子啊?
否则一个两个,怎、怎么都……
坐在一旁看戏的叶芷芙看着陆夫人和杜氏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再看看那针锋相对的姐俩,看来她们姐妹关系不好是真的啊?
呵呵~这倒方便许多!
陆舒容余光扫过站在母亲身后,挑衅的看着她的陆舒阳,目光并未停留,也并不在意。
反而周身散发着寒气的裴词安叫她一怔。
他在生气?
陆舒容忍不住心中讶异,难道是因为她?
如此一想,下一刻便摇了摇头,定是因着她如今是他的妻子,别人辱没她就如同不敬他裴词安,不敬国公府!他自然是要生气的。
只是她身为未来主母,若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未免也太无能了些。
柔嫩的掌心忽然轻轻握了握裴词安的手腕,柔柔一笑。
“妾身的妹妹自小得父亲母亲悉心教养,自然没有不好的。”
看了陆舒颜一眼,唇角更柔,眼中尽是欣赏。
此等不嫉不妒的心胸,瞬间赢得一番夸赞,就连落在陆舒容身上的目光都变得更恭敬了些。
陆舒颜自然也有所察觉,方才的得意也被一股不甘取代。
看了眼坐在对面桌子的公子们,不过几句好听话而已就让他们这般,哼,男人果然好色!
“虽说妾身已经嫁给夫君,此等场合实在不宜弹琴舞蹈。”
陆舒颜听着这话身上一震,脚下险些不稳,她这是什么意思?
陆舒容却并不看她,反而直直看着裴词安道:“但今日本就是为夫君庆贺,妾身也想一表祝贺,不知夫君可允?”
柔软的嗓音似乎比刚才陆舒颜弹的曲子还要惑人。
话落之时,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裴词安上,一个个磨刀霍霍的,好似在说你裴词安若不应允,就是罪大恶极,活该被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