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修的家书还尚未到达帝京,裴词安就从宫中带回了裴砚修不日归来的消息。
此刻边疆安宁,又因着顾青萝生子,无论是看着国公府的面还是贤陵侯的面子,当今圣上都很快的允了裴砚修的上奏。
就在顾青萝尚未出月子时,裴砚修回来了,风尘仆仆。
向来以女儿泪为耻的顾青萝也忍不住泪眼朦胧,顾不上裴砚修身上的尘土,直直的扑进他怀中。
夫妻二人聚少离多,虽然此刻因着顾青萝坐月子而无法亲近,却有说不完的话。
本来因着裴砚修回来,府中自然是要庆贺一番,可裴家二公子一头便扎进了二少夫人的房中再不肯出来,这宴席也就不必办了。
此刻众人聚在悦溪堂,听着婢女的回话,忍不住笑开了来,陆舒容也忍不住道:“二弟他们两个感情真好。”
羡慕的眼神一时间没藏住,尽数落入了身旁裴词安的眼中。
裴词安修长的五指紧紧握住,眉间虽然舒展,但就是让人觉得皱着眉一般,幽深的眸子又看了陆舒容一眼,气闷的喝着茶。
“咦?”陆舒容正欲端起茶盏,可手上一空,莫名其妙的看着抢她茶水的裴词安。
怎么?这人是茶水不够喝了?还要抢她的?
“喝冷茶对身子不好。”说着将刚泡好的热茶放到了陆舒容手中。
陆舒容眼尾轻扬,不着痕迹的带着几分笑意,这人今儿是怎么了?
……
自从裴砚修回到帝京,秦红螺就再也没踏出小院半步,整日惴惴不安的,神思恍惚,连胃口都小了许多。
经过上次的事,小桃被杜氏敲打了一番,服侍秦红螺时更加小心翼翼,现在恨不得日日拉着女医在秦红螺身边。
“姑娘,好歹吃一些吧,即便自己没有胃口,小少爷也要吃东西的。”
因着秦红螺没有名分,即便有了名分也不是正室,所以她的儿子自然不能称为小世子。
听着小桃的话,秦红螺忽然放了心。
现在她是裴词安的女人,肚子里怀的是裴词安的孩子,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此一想,便豁然开朗。
“小桃,端饭给我,我饿了。”
“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红螺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但小桃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让秦红螺没想到的是,在顾青萝刚出月子不久,她就在花园中遇见了他们夫妻俩。
“二公子。”
秦红螺一怔,身上的张扬瞬间不自觉的收了些,扶着小桃的手退后两步。
“夫君不知道吧,如今秦姑娘可算是你的小嫂子呢。不日大哥也要喜获麟儿,听说秦姑娘怀的是个儿子。”
此刻裴砚修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环着顾青萝,目光稍稍一顿,忽然就落在了秦红螺的肚子上。
“恭喜。不知你现在是大哥的……”
秦红螺垂下头,摇了摇头,“没有名分。”
“哦?哦!”裴砚修点点头,面色微僵,也不再说什么,便带着妻女离开。
秦红螺看着过分和谐的一家三口,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肚子,红唇紧抿,面上微微泛着冷意,最终敛下眼眸,继续散着步。
女医说她的月份渐渐的大了,为了生产顺利,每日的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她一日也不能懈怠。
酷暑时节虽然炎热,但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裴词安迎娶叶芷芙和陆舒颜的日子。
这一日,陆府和兴阳侯府皆挂着喜庆的红。
陆府
陆夫人拉着陆舒颜的手,眼眸微湿。
“从今以后我的颜儿就是大人了,记得万事不可任性,要好好服侍夫君,孝顺公婆。”
陆舒颜点点头,真到了出门的这一日,即便她满心期盼,但仍是舍不得的。
陆夫人无奈一叹,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又吸了一口气,才道:“女子嫁人以后本就艰难些,到了国公府万万不要跟你姐姐生了嫌隙,姐妹二人当互帮互助才好。”
陆舒颜猛地一咬唇,只觉得舌尖隐隐有了些铁锈味儿。
“母亲,今日我嫁人不能穿正红,不能戴凤冠霞帔也就算了,可您到这时候念着的还是陆舒容!”
“颜儿……”
陆夫人一怔,心中紧接着一疼,急忙想要解释,却听外面一声:“吉时到,请姨娘上轿!”
说话间,便有国公府的嬷嬷带着两名婢女进来,“陆夫人,今日是陆姨娘的大日子,还请莫要误了吉时。”
陆夫人看着女儿,极快的擦了擦眼泪,“好孩子……”
伸手欲拉陆舒颜的手却被猛地躲开,“母亲保重!”
陆舒颜急迈两步,随着嬷嬷离开。
陆夫人却怔怔的立在房中,看着陆舒颜上了那顶粉色小轿。
明明女儿已经上了小轿、离开陆府,耳边却总是回荡着方才陆舒颜的那句话:“母亲,为什么只有姐姐有乳名,我们却没有?是不是在你心里只当陆舒容是你的孩子!”
等陆夫人回过神,张口欲解释时,已经再无机会!
舒颜和舒容不同,她不是正妻,没有三日回门……
陆夫人捂着心口,忽然就跌坐在地上。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与此同时,兴阳侯夫人亲自将女儿送上了小轿。
虽然今日办得比帝京寻常侧室要更隆重些,但看着叶芷芙身上的嫁衣,还有那顶粉色小轿,兴阳侯夫人忍了好些日子的泪终是没忍住。
长久以来劝说自己没有委屈女儿的理由如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般,纷乱一片。
虽然侧室的小轿理应从侯府侧门出,但兴阳侯坚持让叶芷芙走正门。
兴阳侯夫妇亦站在大门前,目送着小轿远去,直至不见。
“侯爷,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与国公府这门婚事,不一定非要结不是吗?”
兴阳侯不耐的捏了捏眉间,“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吗?再说芙儿喜欢裴词安,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你……”孙氏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兴阳侯。
这是向来疼爱子女的丈夫说的话?
兴阳侯轻闭眼帘,不若孙氏眉眼颤动,只是冷静道:“那时新帝虽为太子,但我这一派却支持二皇子,如今皇帝上台,兴阳侯府自然如风中残烛,若不想办法攀上裴家求得庇护,夫人可想想,不日兴阳侯府便如大厦倾颓,到时孩子们亦受牵连!”
“如今是芙儿心甘情愿,既能嫁给她爱的人,咱们也能与国公府结下姻亲。求得庇护,何乐而不为?”
“可芙儿……”
“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只求进府后能得裴词安宠爱,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咱们兴阳侯府也就安生了。”
孙氏听着丈夫的话,也只能无奈的闭了闭眼,只求上天能多怜悯她的女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