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特意赏了裴词安三日的假,只为了能让裴词安好好销受美人恩,莫要辜负良辰。
若按着礼法来说,迎个侧室而已,根本无需有假,但因着皇帝开了口,裴词安今日便心安理得的待在府中。
只是他面色一贯的淡然,全然没有任何欣喜。
“嘿嘿,世子,穿上这件吧?少夫人特别吩咐让小人伺候您换上。”
从书页中抬眉,看着寒生正将托盘上的衣服展开,是一件鹞冠紫云纹锦衣。
裴词安看着这颜色介于紫色和红色之间,皱了皱眉,喉间似含了冰一般,“何意?”
本来喜滋滋展开衣服的寒生一愣,世子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对呀,今儿是世子的好日子,没有人会不高兴的!
寒生怀疑是自己听错,乐呵呵的继续道:“少夫人说了,这衣服紫色偏红,虽然世子您纳侧室不必穿红衣,但您平日的衣服也太冷了些,还是这件好。”
寒生说着拎着衣服到裴词安跟前,“小的伺候、伺候……”
看着裴词安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眉间隐隐聚着冷气,寒生吞了吞口水,呜呜,世子好像真的不高兴……
为什么啊?
裴词安盯着寒生手上的衣服,目光灼灼,恨不得烧出一个洞来。
“少夫人亲自吩咐的?”扬声问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寒生赶忙点点头。
“不是母亲吩咐的?”
寒生想了想,“挽月阁的人说这几日少夫人并未往清风苑去……”正说着,就见裴词安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腮帮子僵硬的鼓起,寒生不由得蚊呐道:“世子……还是穿惯常穿的衣服好些,小的、小的先下去了。”
在裴词安的瞪视中,寒生顾不上行礼告退,抓着衣服脚不沾地的逃了出去。
裴词安则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他习惯穿的衣服清冷?
她不喜欢?
眉间一拧,复又想起寒生的话,本就不悦的面上更加冷寂,纳侧室的是他!她那么兴奋干什么!
直直的盯着摊开的书好一会儿,忽然弯起食指,以指节敲了敲桌面,寒着嗓道:“进来。”
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又再次被关上,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跪在地上叩首,“奴婢叩见大人。”
裴词安稍一抬手示意那两人起来,“你们要做的事都清楚了?”
“是,从今以后,叶姨娘的一举一动,奴婢们都将呈给大人,绝不敢遗漏半分。”
裴词安点点头,“下去吧。”
兴阳侯府因站错了队,自皇帝继位之后日日胆战心惊,新帝亦介怀兴阳侯府,且疑心未散,因此兴阳侯府必定在皇帝的监视之内。
所以无论是稳定兴阳侯府或是监视,他与叶芷芙之间的婚事都势在必行。
此次不管是母亲想让叶芷芙进门,还是陆舒容用纳妾的事换掌家权,于他而言都是顺势为之。
叶芷芙亦是他监视兴阳侯府的眼睛。
只是他本以为迎娶侧室会让陆舒容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谁知她竟闲适自在得很。
裴词安的目光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平整的眉间如山峦起伏,越发的紧紧凑在一起。
他平日里甚是忙碌,即便是这三日不必上朝,桌案上亦累着各种需要他处理的公务。
裴词安眸色一紧,晶亮的眸色化成一丝银线,难以分辨的极快的一闪,进而隐没在墨玉般的眸子中。
几个深呼吸之后,终于沉下心,修长的指刚握住上好的狼毫笔,下一刻便“啪嗒”一声放在了笔架上,抬脚往挽月阁去。
……
“少夫人今日怎么穿得这样素淡?两个姨娘马上可就要进府了。”瑾儿捧着一大捧刚摘下的鲜花,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插进花瓶里。
“少夫人今日该打扮得光彩夺目,将她们俩都比下去才是!”
“比下去?”陆舒容轻笑一声,“傻丫头,你何时听过正室和妾争宠的?”
陆舒容摇摇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花瓶中的花,“侧室也好,妾室也好,都是讨好男人的,我本为正室,又何需做那些?”
“反正今儿的主角又不是我,咱们插插花,吃些好吃的,悠悠哉哉的岂不更好?”
陆舒容抬头看了看日头,“看时辰两个姨娘也快要进府了,霜儿、瑾儿,去瞧瞧两个院子可还妥当,吩咐着仔细伺候,不要怠慢。”
霜儿和瑾儿听着陆舒容的吩咐,也只好应下。
刚出了挽月阁,便看见站在门旁的裴词安,二人立刻弯了膝头,准备福身见礼,却被裴词安一抬手阻止。
“她可自在?”垂眸扫着二人,淡淡的眸色好似六月飞霜,丝丝冰凉沁入骨髓,叫她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回、回世子,少夫人她……”霜儿困难的咽了咽喉间,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要说些什么帮帮少夫人,可在裴词安的凝视下硬是掰不出一个字儿。
“罢了!”裴词安挥了挥手,清冷的目光凝视着院中依旧整理着鲜花的女子,实在是悠闲自在的叫人恨!
陆舒容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立刻转头看去,却见院门外空空如也,连枝叶也不曾飘动半分。
“果然是入秋了啊。”
不然怎么会觉得冷呢?
……
除了正妻,其他妾室皆从偏门入,身为侧室的叶芷芙和陆舒颜自然也是从偏门入国公府。
两顶粉色的小轿从直对着的两处偏门同时抬了进来,并行了一段路程之后,才各自拐弯,送入小院。
房中的一对喜烛,各样摆设皆以红色为主,不过是粉色或樱红色,即便是喜烛也非正红色。
二人皆无盖头,长发也如已为人妇的女子一般被盘起,规矩的坐在铺着粉红被褥的喜床上,看着红烛静静的燃着,只是眉眼之间似有微微的不安。
叶芷芙竖耳聆听,期待着那道脚步声。
很快的暮色四合,院子中亦被夜色笼罩,但除了院中一人多高的红漆木灯烛之外再无更多的光亮。
叶芷芙只定定的凝视着房门,羞怯的唇角一点点的落下,心中的期盼却不肯放松。
不觉抓紧了帕子,好似下一刻裴词安就会推门而入一般。
今日上了妆的陆舒颜分外娇媚,却又不乏端庄矜持。
对于如何为人妇,在前几日嬷嬷已经拿着那羞人的册子教导过了。
想到那些陈旧的册子,陆舒颜脸上一红,原来夫妻间竟要做那等羞人的事!
原来姐姐就是那般与裴词安做夫妻的啊!
陆舒颜如此想着,羞涩的弯起唇角,气息不禁染了些浑浊。
“咯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只绣着竹叶纹的靴子踏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