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一扫,便知这些人是帝京各个铺子的掌柜,有些人身上还带着胭脂水粉味儿,说话也是彬彬有礼的。
叶芷芙做的那些事,她是知道的。本就是不赚钱还亏本的买卖,这情况在她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银子?”陆舒容一愣,唇角不着痕迹的勾起,“去,将叶姨娘唤来前堂。”
“瑾儿,将诸位掌柜带到前堂,奉茶招待。”
“是。”瑾儿立刻上前,福了福身,“诸位请跟我走吧,有我们少夫人在,国公府是不会赖账的。”
因为五味阁这些日子生意兴隆,俨然成为帝京中排名第一的酒楼,因此“陆舒容”这个名字也传遍了帝京,但凡做生意的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因此谈起国公府,更有不少人知道裴世子的贤内助,不仅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铺子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即便是女子,也叫人不得不佩服。
虽然国公府向来不随意收礼,但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法的想要同国公府或陆舒容攀上关系,今日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那些人见了陆舒容不仅安心,还雀跃起来,迫不及待的介绍着。
“少夫人安好,草民乃落霞阁的掌柜李修。”
“久仰少夫人大名,草民乃衫云坊的掌柜周林。”
“草民是华锦阁的。”
“草民是三春堂的。”
“草民……”
“幸会。”陆舒容面上带着柔柔的笑,稍稍颔首,看起来很是和煦亲人。知道他们有心结交,也不拒绝。日后她的铺子开了,少不得要同帝京中的各个掌柜打交道,于是浅笑着将他们让了进去。
“诸位能否将这事儿说一说,怎么都跑来找叶姨娘要银子?她如何就欠了你们的钱?”陆舒容坐在上座,手稳稳的端着茶盏,唇角微弯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
堂上原本还有几声茶碗轻响,如今一下子都没了声音,相互看了看,面上多少都带着些为难之色。
少夫人虽然看起来和善讲理,可叶姨娘毕竟是国公府的人,若到时候不认账,或暗地里使绊子,这民岂能与官斗?
陆舒容看着他们犹疑的样子,微微一笑。
“各位不必担忧,我公公虽为帝师,也从不以势压人,也极讨厌那些以高门迫害百姓的事儿。”
看着他们面上有些动容,陆舒容又继续道:“我夫君本就在刑部,行事向来公允,若真是我们国公府的错,自然不会逃避。”
“所以还请诸位莫要隐瞒,我得知道了才能为你们主持公道不是?”
说着轻轻放下茶盏,“可若是诸位以自己是百姓商人为弱势,强行与国公府为难,这自然也是不行的。”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听着陆舒容这番恩威并施的话,终有一人坐不住,急忙拱手道:“我等本本分分做生意,可忽有一日有人同我们签了契约,要我们给铺子配上化妆娘子,无偿为客人梳妆,且只要进店就能给梳妆,说是赚了算我们的,赔了算他的,那人正是兴阳侯府铺子的掌柜。”
“这一日两日还算好,可日子久了,怎么行?那化妆娘子有的是按月钱,有的是按人头,且有的人见着妆容不满意连东西也不买了。”
又有一人附和道,“日子一长,咱们想着不要化妆娘子,可那些客人们尝了甜头,自然是不愿意的。”
“是啊,咱们都是小本生意,客人本就大过天,于是只好将化妆娘子又请了回来,可有些人即便给化了妆也是不买东西,这不是让我们白白赔钱嘛!”
“于是咱们想着就用一些便宜的胭脂水粉来降低成本,谁知竟有人烂了脸,要我们赔偿……这、这……”
“况且当初说好的,亏了算是他们的,可当咱们拿着账本找上门时,他们也不认账,如今契约还在咱们手上。”
“你们没报官?”陆舒容看着他们越发难看的脸色,于是再没说下去。
从古至今,谁不知官官相护这个道理?一个兴阳侯府,再加上一个国公府,就算是报官了又能如何?
里面正说着,便听着外面霜儿的声音,“叶姨娘快些吧,可莫让少夫人久等。”
陆舒容抬眼一瞧,掌柜们也都坐不住,急忙都冲了出去,这才见叶芷芙苍白着磨蹭着走了进来。
叶芷芙看了一眼这些人,在她眼里宛如夜叉,又看了眼高坐堂上很是淡定的陆舒容,更是屈辱又不甘。
一心自己这法子是极好的,定会破坏陆舒容的计划,等着嘲笑她,看她的好戏,谁知却是害到自己血本无归!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失了体面,只得福身行了礼。
陆舒容勾起唇角,并未让她坐下,只道:“方才掌柜们说的可都听见了?”
叶芷芙点点头,不知所措的咬着唇,只听陆舒容再次问道:“这些可都是你吩咐的?”
“我、我……”叶芷芙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说,便有一人急忙道:“不是叶姨娘还能是谁?那人明明就是叶姨娘陪嫁铺子的掌柜,少夫人您瞧,这上面的印章还是叶姨娘的私章。”
一份份契约递到陆舒容面前,不容叶芷芙抵赖。
“你瞧瞧,他们可曾冤枉你?”
叶芷芙看着那些契约,硬是忍着眼泪,硬生生的将嘴唇咬破了。僵硬的点了点头,不禁暗骂那个蠢材,她让他多找些铺子,可没让他找这么多!
他倒是卷铺盖走人了,她怎么办!
陆舒容唇角一勾,叶芷芙收买芳儿打听她院儿里的消息,可芳儿只是一知半解,这叶芷芙更是故作聪明,想破坏她的计划!
如今被当场戳破,陆舒容用帕子盖在唇角,想起来就想笑。
不过仍是努力压下了嘴角,努力找回自己的沉稳,“既然掌柜们所言非虚,瑾儿,去将咱们府中的账房先生找来,好好对账。”
“是。”瑾儿却管不住自己的表情,弯着嘴角,在叶芷芙吃惊的瞪视下,去请了账房先生。
叶芷芙看着堆得高高的账本,前堂安静得只能听得见打算盘珠子的声音。
“噼啪噼啪”的,叶芷芙的手指却是越扭越紧,脸色难改,这能有多少钱啊?需要算那么久!
好一会儿,茶都换了两盏,这打算盘的声音才终于停下。
“启禀少夫人,共计白银三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