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我这什么时候成了你能来去自如的地方了?”毒蝎皮笑肉不笑的冲鬣狗质问,持枪的手往后瞄了瞄夏明白。
“把他还给我,今天我当无事发生。”
“毒蝎,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鬣狗触上他的枪口眯起双眼,“我既然有胆量来闯,自然有备而来。”
他往后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人全都从裤腰里摸出配枪对准毒蝎,鬣狗眼神狠厉,抓住抵在他面前的枪口。
“你脚下站着的这片地,叫G市,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但我敢肯定!你的脚只要还踩在G市范围,你的命能不能留就只取决于老子的心情好不好!”
毒蝎神色骤变,认命的甩枪举起双手,站在身后的阿虎连忙上前把掉在地上的枪捡起,他没少在电视上看过这种情节,假装投降再趁乱拿枪反杀。
鬣狗又抬手让人把毒蝎擒住,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夏明白是坐车途经时才发现自己先前呆的地方原来在郊外,他在那房子里已经睡够多的觉了,所以返程路上他几乎没合眼,反而是飞鸟和阿虎包括鬣狗在内的几人在上车没多久后便鼾声如雷,想必是因为他的事没睡安稳过,现在总算松懈后困意就席卷而来。
他的手脚在上车后被飞鸟用纸巾围着镣铐边垫了圈,以免再被磕破皮肉,夏明白望向窗外的阳光,觉得好似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好在结局并不坏,坏在……他一直以来害怕面对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睡到差不多到了阿虎就醒了,他们到的地方不是学校,也不是铭刻,阿虎摇醒飞鸟叫他扶夏明白下去。
走下来后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店门口竖着块小木牌。
钟惘情像是心有灵犀般扭过头与他对视,冲夏明白笑了下:“老板,好久不见。”
下车后夏明白才知道阿虎开来这是为了让他帮忙弄掉镣铐,可怜人钟惘情总探头往车这边探头,阿虎人在车里都懒得下,夏明白自知理亏,也不好帮人出头。
他仅用一根铁丝就把镣铐给撬开了,速度快得夏明白还没反应过来,感觉他的手才碰上去就咔的掉了,解完没花什么时间,钟惘情又叫两人等等跑到店里面翻东西。
“赤脚踩地会受伤,”
“这套衣服的设计理念是自由,赤脚确实很配,可你要是走路还是会不方便。”
夏明白被说得一愣一愣,回想起今天毒蝎的话,这些衣服都是高档,他不看杂志都不知道,钟惘情怎么会那么了解?
“来,穿上吧。”
他翻出一双暂新的运动鞋给夏明白,又说:“不知道合不合适。”
夏明白穿好起来走了几步,不磨脚,还不错。
“合适,谢谢你,鞋子多少钱?”
“不用跟我客气,没事常来坐坐就好。”
钟惘情眼睛瞄向不远处停着的车辆,“嗯,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小成该发火了。”
“再见。”
两人回到车内,果不其然如钟惘情所料,才上车就听到阿虎在抱怨他动作拖拉,飞鸟的手保持着下车时扶着他的手势,紧抓着不放。
车又驶到了医院,这回阿虎倒有跟着下车陪做体检,夏明白在做体检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机不见了,着急地摸了一圈一问才清楚是之前跑得太急遗落在晕倒的草地了。
之后当然是被阿虎给捡了,手机正躺在铭刻的收银柜里呢。
“叶学长他……没事吧?”
“哟,你还有心情担心他啊?”
阿虎啧啧两声,悄悄瞄了眼脸色明显变了的飞鸟,调侃的话到嘴边又滑了下去。
“他没什么事,就没课和下自习老跑来铭刻问长问短,我看他没事就留下来看店了。”
夏明白内心稍微得到宽慰,体检完,回铭刻拿手机后才终于回校,看着熟悉的校门口,夏明白的心却感到从所未有的忐忑,想要逃避面前的一切。
“飞鸟,”
“嗯?”
“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
自从夏明白失踪后,叶真相下课总是会特意跑回宿舍看看,以免人回来的时候他不在,当他已经开始习惯失望,和平时一样开门看到后反而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臆想出的人后飞奔过去把人扑倒,积攒多天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他把头伏在夏明白的胸膛上反复确认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透过衣物淌到他的身体上,灼热的,好像能把他那么多天的寒心都给捂热。
叶真相抽抽搭搭的哭声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停止,含糊不清的话语也逐渐清晰,他从怀里移开,认真而仔细的观摩着他的每一寸骨肉,在看到纱布下隐隐泛淡的淤青时眉头紧锁,整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
“小夏,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没有拦住你,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全都怪我,我把你害了……怪我……怪我……”
“叶,你没做错,”
“是我注定该遇到这些事,或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平白无故把你牵进漩涡,让你接触那么恶心的事,认识那么糟糕的我,归根结底都是我糊涂,天真认为我们之间其实并无二致。但怎么可能一样呢?无论是家庭还是身世,我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清楚,和我在一起的人只会受影响相继不幸,经过这次后我已经彻底明白了,有些事有些人是强求不得的,何况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
叶真相愣愣的看着他,夏明白垂下眼,尾音有些发颤:“分手吧。”
“不……”叶真相摇头,死死扣住他的手,眼神里充满祈求:“我不要听这个,我不要听你说这个,我……”
叶真相不理解夏明白会执拗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分明是他没尽责,眼睁睁把他放跑的,到头来却成了夏明白自责的理由。
行踪一概不知,出事之后只能在学校苦恼等待,永远陷于被动,完全不值得依靠,这样的他没得到一句责备的话,反而自顾自的对号入座成受害人的位置蛮缠任性,试图阻止对方的决定,这就能变好吗?
叶真相看着他憔悴落魄的模样,心里默默记着,这一切都是因他而发生的。
话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凝视了良久叶真相轻轻点头,内心不断警告自己不能再失礼了。
同意是情理之中的事,夏明白在看到他点头后仍然难受了一下,趁着这股势头还没过,他紧接着说:“过了今晚之后我会换宿舍,你不用尴尬,我……”
夏明白似是有些不忍,抬眼想看下叶真相的反应时,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至于眼神,他不敢去看,也不想读懂究竟什么意思,在他提出的那一刻不止是在跟叶真相说,他自己也在被迫接受消化理性时对大家都好的判断。
断掉关系他就不会有事了,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叶真相该知道操心的,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不要任性,不能反悔。
“你就这么想躲我吗?”
叶真相仍不死心的问,在没得到任何回复后他起身,慢慢松开捂热的手,抿着嘴角。
“我知道啦。”
夏明白的心咯噔一声,叶真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口,看着他慢慢说:“还没吃饭吧?我去买菜,等我。”
他关好门锁离开,在听到脚步声渐远后夏明白才敢大口喘气,面对那样的叶真相,他差点连呼吸都忘了怎么继续。明明心中已经预想过比这糟糕得多的景象了,可这结局为什么比最糟糕的天人永隔更令人窒息呢?
难道活着却不能相见其实更为致命吗?
正思考着,夏明白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他用手去触摸,不减反增。
晚上回宿舍的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夏明白无故失联那么久,回来身上能见的地方都捆着绷带,是个傻子都看得出不是简单的有事可以概括了。
叶真相今晚做的菜不算丰富,只有两道是荤的,一道五花肉焖油豆腐,还有一道则是鸭血粉丝汤,其他人没怎么动筷,倒是以往吃得不多的夏明白难得吃了几碗。
夏明白起身收拾行李的时候时间很早,动作也很轻,生怕扰了其他人的睡眠,叶真相在下铺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他东西不多,不出多久就收拾得七七八八,夏明白在临走前站在门口愣了愣,目光最终定格在靠近浴室的下铺,叶真相背过身,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夏明白没敢看太久,怕触景生情。草草看了一眼便拎着行李开门出去,合上门的那一刻叶真相恰好转身,看见外边的光短暂照进来最后又被隔离在门内。
对于他的离开,似乎没有人感到惊讶,好像是注定会发生的事,连贫嘴的赵谨华都没有对此多问。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所有人都在向前看,被困在原地的好像只有他。
叶真相试着模仿平时的模样继续生活,这么多年了都过来了,怎么可能差这一时呢?自己不是一直照着他人的意愿,讨喜的性子来过日子吗?怎么会因为失恋了,觉得无法伪装呢?
好累,好累啊——
不管是被压抑天性,还是努力去成为他人喜欢的模样,统统都好累啊。
他兢兢业业,按部就班的过着差点连内心都能蒙混过关的人生,为什么期待的事没有如期而至?不应该是这样吧。
叶真相隐隐觉得长久以来的伪装好像已经无法坚持了,最先敏锐察觉到的王白锡最近开始总是无意识的对他引导暗示,让他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说是忍着,忍到过年回家坦白,让那个人替他做决定。叶真相半信半疑,终于是答应了。
在坐上春运大巴车的时候,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在等待一个契机,一句能左右他人生方向的话,毕竟前程遥远却足够敞亮,不是吗?
叶知理得知他们今天会回来特意调休了,每年基本都是这个流程,出租车到家门前他帮忙拿行李,三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才从后备箱拿下箱子,叶真相从车里钻出,仅是抬头一个对视他就感觉得出哪不对劲,很奇怪,他不仅知道叶真相不对劲,还知道对方其实也清楚自己察觉到了。
吃过饭后他把叶真相单独喊到房间去,锁好房门坐到床边,皱着眉头望他。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