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白看着卑微的叶真相，心里一片酸楚，眼睛跟着涩动，把本就难过的叶真相吓得手忙脚乱的去找纸巾擦泪，他看不得夏明白哭，面无表情，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隐忍哭泣的模样比那些大哭大闹更要撼动人心。
“当年的事，我并没有说得太具体，”
“可能有点恶心。”
叶真相摇头坦言他都能接受，夏明白哽了一下，缓缓把当年失踪后所发生的事都说了，叶真相的表情变幻莫测，没有预想中爆发雷霆，而是眉头直蹙，在听到他经历各种非人蹂躏获救后叶真相没忍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夏明白皱着眉，边安慰着他边抚顺他因抽噎动作隆起的脊背。
“过去了。”
多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叶真相如鲠在喉。
当初的自己只是一味的执着于对方为什么分手，怀疑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却没发现他到底哪里发生了改变，没敢细问他是遭遇了什么才变得如此憔悴，也没去往那么黑暗的走向想。
这样糟糕的他在对方提及分手后没做到体谅，反而任性的阻求。
“是我对不起你。”
“从今以后，你做的决定我都会尊重，接受，只要……你好好的，我别无所求了。”
夏明白坚定地回望他，摇摇头：“你从没有对不起我。”
“不必感到自责。”
看到那对下垂眼垂落得更弯后，夏明白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叶真相内心极其敏感，丁点风吹草动拂到他那都能酿成风暴，可是事发突然，他没料想到一向谨慎的自己再见到他会感慨良多，而在事情有可能发展得更不可控时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被搬上台面，不单是让叶真相死心，同时也是警醒自己，别再产生莫须有的念头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自责，而是在你有可能萌发的想法前，仔细地想一想。”
“这值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
“小夏，如果你是因为这事埋怨我没什么作为，我无话可说，可你要是在发生之后才产生为了我好才分开的念头……”
“我死都不接受。”
夏明白看着面前的叶真相总觉得心里都没有实感，他真的不介意……这些糟糕的事吗？夏明白反复拿出戒指确认，在他第三次拿出后叶真相抓住他的手，神色复杂的盯着那枚银戒，听了发生过的事后就有点无法直视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戒指，那变态就不可能会作为要挟来强迫他做恶心的事。
“我从没有为它在毒蝎手里夺回而烦恼过，你也不许。”
叶真相鼻子一酸，眼泪又啪嗒直掉，夏明白抚慰他，中途肚子很不解风情的叫了一声，把叶真相的哭声给止住了。
“抱歉小夏，你去客厅等等，我尽快。”
“一起吧，这样快些。”
今天做的菜还是夏明白曾爱吃的那几样，味道也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异。
叶真相又是盛汤又是盛饭，忙活完了就盯着夏明白的碗，空了就立马添菜，闲下来就呆呆的看着他，夏明白夹了块肉到他碗里小声督促：“再不吃就凉了。”
“我想看看你。”
夏明白顿了顿，往嘴里送一口菜：“吃完再看也可以。”
“好。”叶真相点头，听话地埋头吃饭。
夏明白的心情很是微妙，叶真相的变化他不讨厌，可他的转变与印象中所认识的他相差太大，甚至可以用割裂来形容。
这是什么，叶真相和夏蝉的结合体？
吃完之后叶真相主动留宿，把家里空出的房间整理出来，又到衣柜里翻出枕被铺好。
“被子不够和我说，我在隔壁房，没那么早睡。”
“好。”
吃过饭差不多半小时后他正打算去洗澡，忽然意识过来自己没衣服在这，就在他准备今晚将就过时，叶真相拿着一套睡衣来敲响房门。
“这是之前买给老王还没穿过的，你们身高接近，先凑合穿。”
“洗漱台上的杯子牙刷和挂钩上的蓝色毛巾都是新的，毛巾我刚搓出来，你不用再洗一遍。”
“谢谢。”
“还需要什么就叫我。”
洗澡水的温度调得刚好，睡衣也很合身，就连被子和枕头的软度都正合适。夏明白躺在被窝里看天花板，总觉得今晚发生的事太美好了，好得他怕现在一闭眼，起来后发现其实他在自己房内，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
有了这种想法后现在反而睡不着了。夏明白爬起身到客厅倒水喝，路过叶真相房间时发现里边灯还亮敞着，房门半掩，稍稍往里探头正好瞧见叶真相背身套衣服，发达的背肌上刻着条长疤，栩栩如生的黑龙盘绕左臂，夏明白一下想起在电脑上翻阅过的夏蝉照片，穿着短袖时分外显眼的纹身，每一张合照或是淡漠或是不高兴瞪着摄像头的脸。
叶真相好像心有灵犀般在这时回过头，夏明白连忙藏到门后，大气都不敢喘，叶真相扫了眼房门，随意拿起书架上的一本谱躺到床上看，借着空隙夏明白假装路过走回房间，心里暗斥自己的举止实在不妥。
事实上举止不妥的不止是他，叶真相掐着时间点在夏明白入睡后来到他房间，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了许久，像是要把这些年缺失的给看回本，如果不是碍于对方睡眠浅，说不准还能上手摸一摸他的脸，说些悄悄话。
真可惜。
这诡异的注视不知过了多久，叶真相觉得脚跟站得有些发麻后才离开，房门合上的那刻先前还在熟睡的人睁开双眼，表情复杂。
他站在那的时候在想什么？
一夜无梦，夏明白的生物钟向来很准，每次都能在差不多的点及时苏醒，今天也不例外。他披上风衣外套走到客厅时看见厨房站着个人影，仔细揉揉眼睛，影子逐渐清晰。
“吃早餐了。”叶真相拿着两碟盘子走出厨房放到台面，加了酱料的面条配上切好的肉丁火腿，最上边铺着个煎得很漂亮的流心荷包蛋，放好盘子后他又把温好的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夏明白拉开椅子坐下，慢慢喝起牛奶，叶真相看着他，也跟着喝了口后放下杯子：“今天你有安排吗？”
他愣了下，安排吗？自从开始经营店铺后就一直忙活，几乎全年无休，风雨无阻的准点开门营业，在他的字典里仿佛就没有歇业两字。但要是实话实说肯定很扫兴，夏明白想了想后摇头。
“没有。”
“那你今天的时间我能占用吗？”
“好。”
吃过饭后叶真相用手机翻找附近的游玩景点，夏明白坐在一旁跟着看，鼻间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气。
夏明白侧着脑袋嗅了会儿才把注意力集中回手机上，发现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住，夏明白抬头，叶真相正看着他。
“新买的沐浴露很好闻吗？”
“不是，”
单是沐浴露的味道他不会闻太仔细，这味道是从叶真相的皮肉里散发出的，就像自带的体香，似有若无，只要稍微贴近那股味道就会被无限放大。
“是你本身的味道，以前还在学校时我有闻到过。”
叶真相挑挑眉，手伸到鼻间嗅动，无奈嗅了老半天就闻得到一点淡淡的沐浴露味。
“你喜欢就好。”
“学长，”
“嗯？”
“你什么时候去纹身的？”
夏明白盯着叶真相手背露出的小截纹身，以及手腕上那串褪色红绳。
“毕业纹的，怎么了？”
“为什么？”
面积太大的纹身会影响找工作，更别谈他是法学生了。
“你还记得你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你说得确实不错，我长得没什么攻击性，很多人第一眼会把我当成好拿捏的软柿子，所以为了改变一下刻板印象就去整了。”
“……”
夏明白转头直直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叶真相扭过头，摸着耳朵：“好吧……因为喜欢你的纹身，所以仿照了个差不多的。”
他的纹身是生活所迫才去纹的，像是烙印一样，即使在合约到期离开拳场都如影随形的陪伴着他。为此无论天气多炎热他都坚持穿长袖遮挡，叶真相倒好，这一整就好像他的纹身根本不是什么可耻的回忆，反成两人头脑发热的糊涂决定。
“不帅吗？我的纹身收到过不少夸赞。”
“会影响你以后的前途。”
“不用操心，我以后唱不动了转幕后制作也行，再不济还不是有你收留我吗？店里的琐碎事我全承包，不用发工资，包吃住就行。”
“工资还是要发的。”夏明白正色道。
“夏老板好可靠。”叶真相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像现在这样坐着闲聊就很不错，不急于去哪游玩，只要有他在。
“外边冷，不然还是宅家里吧，我们一起打游戏？”
“我不会。”
“我教你。”
叶真相拿过夏明白的手机下游戏，趁着下载空隙他开始讲解大概玩法，夏明白听得似懂非懂，再结合一下新手教程后点点头：“嗯，来吧。”
两人加了好友打了几局下来基本不用怎么指点，就见他看了会儿技能介绍大致放一下就能灵活运用，甚至比他这个没事就打打的人玩得还好。
这是学霸特有的阅读理解吗？还能渗透进游戏里的？
打到差不多中午，两人打得肚子咕咕响后到厨房把昨天买多的菜简单炒出来，吃过后又继续，打累了就往沙发一躺，直到闹钟把他们吵醒。
夏明白爬起来摸黑去开客厅灯，把闹钟关掉摇摇叶真相。
“学长，起床了。”
叶真相皱着眉，脑袋往被单里钻。
“学长。”
“嗯……”
他艰难睁眼，脚试探的往外一伸，没里面暖。叶真相想着，等演唱会结束了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像今天这样。
换好衣服，叶真相走到床头柜摸出黑曜石项链戴好，正想问夏明白要吃什么宵夜时发现他也换好衣服从房里走出来。
“回去了吗？”
“不是，”夏明白摇头，眼睛稍稍抬起看他：“我可以去看你排练吗？如果很麻烦就算了，我回店里看看。”
“当然可以，你要是喜欢，演出那天我让人给你留个位置。”
排演的地方离住处不算远，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两人走进去时虽无亲密动作，但都大致清楚他们之间瓜葛不浅，经历一晚再度双双出现，显然是发生过了什么事。叶真相无视他们投来的求八卦小眼神，安顿夏明白坐好后跨上台。
在现场看和在电脑上看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躁动的乐器音直击心灵，而在四方的小屏幕里受影响的只有他的耳朵。叶真相的嗓音被麦克风和扬声器无限放大，连停顿的喘气声都无比清晰，台上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下认真的夏明白。
明明是每天都有在唱在练的歌，对于节奏的把控也十分游刃有余，为什么被他看到后心里竟会涌出一丝紧张？
现在的他又在想什么？还在为了我是谁而困扰吗？
好想知道。
今天排演快十二点才散场，公司里的人给他们打包了宵夜，几人就着围坐在舞台分吃。
“阿蝉，你老友王哥以前是不是校队的啊？”轩轩咬下一口牛肉串问道。
“篮球？”
“对啊，今天休息时我约他出来打，看着挺斯文一人，差点没把我扣死，怎么说我也是练过的。”
“他打过省赛。”
“……那没事了。”
他一个业余爱好去跟别人打过省赛的比水平，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你应该去跟老赵打，他特菜，我都能过两手。”
“你？”
轩轩使劲摇头，他这过两手的水准就把自己摁地上摩擦了，但其实也不算完全吊打，就是特能磨人，总能把比分磨平，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样，直到某天知道叶真相每天至少跑操六圈。
夏明白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懂他，他对叶真相的印象还停留在‘运动会死星人’上，听到有奖励的时候才能让他动一动腿，现在从他人之口听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夏老板他跟你们一块的，应该也打得不错吧？”
“他……”叶真相欲言又止，看了眼夏明白，他可没看过他打球，印象也停留在打拳上。
“我不打球，打拳。”
“啊？！”
悄悄竖耳朵听着他们谈话的封临都惊讶的看过来，上下打量起夏明白，这身板，打拳？
“不过，打法和你们认知的可能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轩轩的好奇心彻底被吊起，忍不住继续追问。
“黑拳，现在不打了。”
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了，直到吃完宵夜，叶真相开车载他回家时他才问是不是不该拿这事出来说。
“没有，你说得不错，我很欣赏你豁然的态度。”叶真相回他，经历通过他人之嘴只当是转述，能直言坦然地说出自己曾经的经历才是真正的放下。
夏明白心安了些，躺在车座靠背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可能是生物钟使然，没看多久他就感到困乏睡沉过去，开车的叶真相瞥了一眼，把车载音乐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