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的早晨总是很早。
当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就要起床,首先去打水。然后准备早餐……
“啊。”
当我提着从井里打来的水走向厨房,准备把水倒进瓶子里的时候,发现杰拉尔德先生站在那里。
他把灰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身着三件套的燕尾服,站姿笔挺,毫无一丝歪斜,完全就是“执事”的风范。据说他有三十多年的仆人经历,所以很有威严。
“早上好,杰拉尔德先生。”
“早上好,米歇尔小姐。”
他从我手中接过水桶,把水倒进瓶子里。
“我只是个仆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那我就称呼您为米歇尔阁下吧。”
真是个固执的人呢。除了“小姐”以外,随便他怎么称呼吧。
“早。”
比平时更早的时候,施瓦茨大人走下楼来。
他交替看着向他打招呼的我和杰拉尔德先生,说道:
“杰拉尔德,今天一整天你跟着米歇尔,学习这里的工作。”
“遵命。”
“在这个宅邸里,米歇尔是你的上司。要尊重她。”
“明白。”
杰拉尔德先生恭敬地低下头,我差点叫出声来。这,这位怎么看都是高级仆人的人成为我的下属,这怎么行!我可没有信心能管理好他。
“那就拜托了。”
“是。”
施瓦茨大人去整理仪容离开了,只剩下我和杰拉尔德先生。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呢?”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询问,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因为我不习惯命令别人,所以很紧张。
“嗯,那你来帮忙做早餐吧。”
既然说跟着我,那一起工作比较好吧?我在操作台上准备了一个大碗。
“今天早餐做煎饼。请在这个碗里打十个鸡蛋。”
我在筛面粉的时候,杰拉尔德先生看着面前的一堆鸡蛋,瞪大了眼睛。
“这是要做多少人的份呢?”
……差不多是一个人的量。
堆积如山的煎饼,还有配菜培根、新鲜沙拉和清汤。看到连仆人都一起坐下吃的早餐,他也很惊讶……而看到施瓦茨大人一口吞下一个煎饼的豪迈吃相,新来的仆人拿着刀叉僵住了。
“祝您一路平安。”
送走施瓦茨大人后,开始洗衣服。清洗亚麻制品是每周两次。因为床单和毛巾每天都要更换,所以洗衣服的日子负担很重。
在洗衣场用力踩踏清洗大件物品,衬衫之类的则轻轻手洗,然后挂在后院的晾衣处。
洗完衣服后,去早市的时候顺便去公共澡堂。清爽一下之后去购物。今天有杰拉尔德先生在,所以可以比平时买更多的食材。
“澡堂从黎明开到深夜。早上的时候浴缸比较干净,所以推荐早上来。蔬菜的话市场入口的店比较新鲜,但是很快就会卖完。街角的水果店偶尔会进一些罕见的水果哦。鱼的话在里面的店。很新鲜,还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切成你想要的形状。小巷里的肉店油炸食品很好吃。加斯塔基乌宅邸在休息日禁止做饭,所以记住食堂和熟食店会很方便。”
“休息日禁止做饭……吗?”
“是的。根据施瓦茨大人的工作安排,周末是固定休息日。也禁止工作。其他时间商量一下也可以休息。”
“啊,是这样啊……”
杰拉尔德先生一脸茫然地走在我旁边。……嘛,加斯塔基乌家有很多奇怪的规定呢。自己家有自己家的情况,别人家有别人家的情况。
把大量的食材收拾到厨房后,接下来是打扫。
正在打扫玄关门廊的时候,
“喂!米歇尔!”
亚历克斯推着一辆装满稻草的手推车从通用门进来了。
“早上好,亚历克斯。那是什么?”
“覆盖物用的稻草。铺在田里的田垄上。”
据说铺上稻草可以防虫,还能防止雨水冲走肥料。
“亚历克斯,你头发上有稻草屑哦。”
我用手指摘下缠在她刘海里的枯草。她那一如既往没有梳过的蓬乱红发随意地用麻绳扎成一束,穿着领口皱巴巴的上衣和腰围不合适的肥大裤子(好像是她父亲的旧衣服)。
“等一下哦。我现在去拿梳子,重新给你扎一下。”
“没事没事。”
我正要回屋里去的时候,她笑着说。
“头发只要不碍事,怎么扎都可以嘛。”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这是很不拘小节的发言呢。
“比起这个,这个老头是谁?”
她指着随意站在我旁边的杰拉尔德先生。
“不能用手指着别人哦。这位是从今天开始一起工作的杰拉尔德先生。杰拉尔德先生,这位是园艺师亚历克斯。”
我一边责备年少者的无礼,一边介绍两人。
“哦,新人啊。那我就是前辈了。多多关照哦,老头。”
少女傲慢地仰着头打招呼。而对面的年长男性,原本低着头微微颤抖着肩膀,没想到——
“岂有此理——!!”
——突然发出像雷声一样愤怒的吼叫。
我和亚历克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呆立当场。初老的绅士就这样以怒涛般的气势对着她斥责起来。
“你这无礼的举止,完全没有在高贵之人的宅邸工作的觉悟!要有礼貌!”
哎呀。这强大的气势,连没被骂的我都吓得缩起了脖子。
但是,性格倔强的亚历克斯虽然有些胆怯,还是反驳道。
“什、什么嘛,突然挑毛病。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这老头什么事!?”
然而,杰拉尔德先生也不甘示弱。
“当然,如果是私人时间私人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是,这里是工作场所。理应保持适当的仪表举止。你要意识到你的态度可能会损害宅邸主人加斯塔基乌阁下的威严!”
唰!
这位有三十多年执事经验的老绅士的话,像利刃一样刺进了我的心里。呜呜,好痛好痛,对不起。我允许她这样的举止,我也有错。
即使是亚历克斯,脸也涨得通红,眼看着就快哭了,但是……
“谁管你啊!笨蛋!”
她抬起头,把抓着的稻草扔向杰拉尔德先生,然后逃跑了!
哇!我在旁边也被稻草弄得一身都是。
“站住!”
杰拉尔德先生追着像脱兔一样跑向庭院中心的亚历克斯也跑了出去。
“不行啊!”
我慌忙叫道。把他引到庭院里是亚历克斯的计策。因为……
“有陷阱吧?我知道。”
回头的杰拉尔德先生,被白胡子遮住的嘴角露出一丝自信。
“诶?为什么……”
“能看到标记。”
这位曾经的雇佣兵很轻松地说,
“排列的小石头、枯树枝、颜色不同的草。有眼力的人一看就知道哪里有什么样的陷阱。这是山岳游击队常用的手法。”
……我家主人是正规军呢。
我和亚历克斯拿着地图,也知道标记,但没想到也有第一次来就能发现的人。
“所以,不用担心。”
杰拉尔德先生以让人难以想象他已经六十多岁(从昨天的谈话推测)的敏捷身姿潇洒地向前走去。
我在玄关门廊呆呆地看着大人和小孩的追逐。
亚历克斯一边不时回头一边在庭院里跑来跑去,但渐渐地被追上……
啪。
啊,摔倒了。
她被用草系着的简易陷阱绊倒了。这不是因为亚历克斯忘记了陷阱的位置,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杰拉尔德先生巧妙地引导至此的结果。
杰拉尔德先生毫不气喘地抓住亚历克斯的胳膊,把她押回玄关门廊。他抓人的手法比宪兵还利落。
……今天的加斯塔基乌宅邸从早上就一片混乱……
之后,我介入调解,好不容易让两人平息下来,仆人们又回到了日常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