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大人,为什么父亲的惩罚突然就决定下来了呢?”
……嘛,会这么问也不奇怪啊。
对于米歇尔小姐这个极其正常的疑问,我装作喝咖啡的样子,把叹息隐藏了起来。毕竟我也不想做让女孩子消沉的报告啊。将军,这可是您欠我的一个大人情啊。
“说白了呢,是早就准备好的。”
听到我轻松的口吻,她歪了歪头。
“准备,吗?”
我点点头说“没错”,然后深深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按时间顺序来说吧,米歇尔小姐来到这座宅邸是春天。加斯塔基乌阁下调查你的身份是夏天。然后……秋天过半的时候,通过人才派遣公会,特纳家提出了给你追加薪水的要求。”
我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个派遣公会是我介绍的,所以最先联系的是我。这个要求明显违反了合同,本来米歇尔小姐应该就此被解雇的。但是,阁下支付了要求的金额,把你留在了宅邸。与此同时,还对你的老家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沉重的话语。
“为了得到把你从特纳家带走的手段。”
……说实话,这次调查简直轻而易举。因为那个家族的名声差到让人发笑的地步,真让人怀疑米歇尔小姐是不是真的在那里长大的。
“本来是打算在你原本的合同结束期,也就是一年后,把信息告诉你,让你选择去留的——”
“——结果父亲先行动了呢。”
这也出乎我们的意料。托他的福,作战计划提前了。嘛,反正证据都已经集齐了,之后只要利用将军的地位,让相关各方批准就行了。权力万岁。
“我只是受阁下所托而已。阁下真的是为你着想才采取行动的哦。绝不是从一开始就希望米歇尔小姐和你的老家断绝关系……”
我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解起来,米歇尔小姐紧紧地握着带围裙的深蓝色裙子,低下了头。
……那肯定很受打击啊。一直拼命隐藏的事实被擅自揭露,虽说成长环境恶劣,但毕竟已经在谋划让老家没落了。
“我只是按照阁下的命令行事,你没必要感谢我。”
虽然我喜欢被夸奖啦。我喝着咖啡,米歇尔小姐接着说:
“施瓦茨大人真的很信任托马斯大人呢。”
“谁知道呢。我只是个副官,因为对法律和文件制作比较熟悉,所以这次才被拜托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
她强调完后,突然,
“啊,但是……”
话刚说到一半,玄关处传来“我回来了——!”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似乎是亚历克斯他们回来了。
“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对留意着玄关方向的米歇尔小姐这样说,她行了一礼说道“请您在晚餐时间之前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
留在客厅的我,一口气喝光了变凉的剩余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啊,但是……”
我想象着刚才米歇尔小姐没说完的话。
“施瓦茨大人为什么要对托马斯大人那么冷淡呢?”
“那大概是……我平时的行为导致的吧。”
对自己擅自的自问自答,我独自笑了起来。
晚餐收拾完毕,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手里拿着银托盘,朝着客厅走去。
“打扰了。我把茶端来了。”
就寝前的片刻。看到舒瓦茨大人躺在长椅上放松的身影,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久违地,往日的景象又回来了。
他坐起身,面对着放在矮桌上的红茶和甜点。今天的茶点是奶油布丁。因为是用做焗菜的大角盘满满地做了一份,所以相当有分量。
“哦!这可真厉害。”
舒瓦茨大人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立刻用勺子挖起了奶油布丁的“大地”。被挖开的洞里,底部铺着的红茶焦糖酱溢了出来。
“好吃。真切地感觉到米歇尔回来了啊。”
舒瓦茨大人忘我地吃着布丁。在家里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抱怨(但还是会全部吃完),所以他能开心地吃我做的东西,我很高兴。
今天做了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为了表达我的感谢。
“那个,舒瓦茨大人,可以稍微和您说说话吗?”
“嗯。”
等到他的回应后,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关于我老家的事情,我已经从托马斯大人那里听说了。非常感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没什么。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想把米歇尔留在身边的自私想法。米歇尔不用在意。”
他避开了深深低下头的我的视线。他这么说,大概是为了让我在这件事上不要有罪恶感吧。他真的很温柔。
托马斯大人回来了,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也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宅邸里非常安静。
“父亲,什么时候会离开王都呢?”
我轻声问道,声音在天花板上回响,心中涌起一股苦涩。听到我的问题,他停下了勺子。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因为执行官已经介入了,所以已经超出了舒瓦茨大人的管辖范围。
家族没落,被逐出王都。束缚了我十八年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崩塌了。发展太过迅猛,以至于一切都结束了的现在,我都还没有真实感。
“舒瓦茨大人,如果您能允许的话……”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在离开王都之前,我想……和父亲以及家人见一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将军扬起了粗粗的眉毛。然后,用仿佛能让人心脏冻结的锐利眼神瞪着我,咬着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之后,
“我不需要你的许可。那是你的家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强行说出了这句话。
……完全感觉不到他同意了呢。他那强大的气势让我有点想哭。但是,
“请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在最后稍微打个招呼而已。”
如果就这样分别,我一定会后悔的。
舒瓦茨大人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我,
“我一直都很担心米歇尔。所以,”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一起去。”
这是对我的意愿最大限度的尊重,也是他竭尽全力做出的妥协方案。
“谢谢您,舒瓦茨大人。我感到非常安心。”
因为他给了我选择的权利,所以我可以走自己坚信的道路。
我要……和家人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