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的时候,她觉得头晕,就靠在那人身上短暂地休憩。
那人的身躯宽厚结实,身上莫名有种阳光的味道,至于阳光到底什么味道,陶花笺说不清楚,只记得暖。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努力去分辨眼前这人的脸。
等到她和那人一起坐上出租车的后排,那人刚一落座,就果断和她拉开距离,全程都保持着一种礼貌与疏离。
陶花笺待得烦了,就开始耍酒疯。
她先是挪到那人面前,掐住他的下巴,掰正他的脸,凑近了看,觉得眼熟。
又在本就不太清醒的脑海中挑挑拣拣,隔了很久,陶花笺才嘟囔一声,“你是谢什么安……”
谢淮安没有反抗,而是认真地和她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陶花笺也不知道记住了多少,胡乱地点头,旋即便跟个大八爪鱼似的,手脚都缠在谢淮安身上。
尽管满脸醉意,她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语气听不出正经,全是轻佻,“你要和我约一炮吗?”
谢淮安的呼吸不太平稳,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把陶花笺从自己身上放下来,再帮她整理好散乱的衣裙,端坐在一旁,回答她,“等你清醒了再说。”
当晚,进了酒店,陶花笺倒头就睡。
谢淮安替她脱了鞋子,盖上被子,最后再笨手笨脚地,一边看着网上教程,一边帮她卸妆。
做完所有的一切,他去冲了个澡,在沙发上躺下。
一晚上没合眼。
思绪渐渐收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陶花笺没由来地生出一种扭曲的心理:
想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她是这么想的,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陶花笺忍着剧痛,坐起来,她知道谢淮安一定会心软,一定会忍不住靠近去扶自己。
这是在赌,但她有着百分之百的胜算。
陶花笺在谢淮安靠近的那一秒钟,抬手,掐着对方的脖子,恶狠狠地堵住他的唇瓣。
病房的门“咔嚓”一声。
开了。
房门似乎随着刘光强开门动作的僵硬而僵硬。
“不好意思,走错了。”
刘光强只愣了几秒,很快就回过神,脚底像是抹了油,飞速转身,把门带上。
谢淮安不敢动,怕碰到陶花笺的伤口。
等到陶花笺退开身子,双眼含泪地望向自己的时候,谢淮安还是愣住了。
虽然他知道,陶花笺这是疼的,与情绪无关。
“为什么不张嘴?”陶花笺故意这样说,她在逼谢淮安。
然而,她忘了,谢淮安像一个完全没脾气的人,用着和从前一样的话术,一样的神情,淡淡地答:
“我在等你情愿。”
“谢淮安,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陶花笺疑惑不解地问。
“我说过的,说过很多很多次。”谢淮安站在原地,目光自上而下,缓缓地瞥扫下来,“我喜欢你。”
“你知道的,在我眼里,情爱就是狗屁!”
“嗯,我知道。”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这个例外?你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打动我?”
谢淮安:“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那你就离我远点!”
“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谢淮安的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遗憾,但很快被他掩去,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如果是,我会离开。”
陶花笺被这一句话彻底击溃,疯狂地吐出自己的种种不堪,既是在戳自己的心窝子,又是在狠狠地攥紧谢淮安的心。
“我做过很多错事,和很多男人睡过,我杀过人,坐过牢……”陶花笺的语气又快又急,字字句句都冒着冰渣,“我烂透了,别喜欢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淮安无力地垂下头,眼睫挡住了全部情绪。
以至于陶花笺也分不清,对于此时的谢淮安来说,到底是失落更多,还是懊悔更多。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陶花笺看清了,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底,再也控制不住拼命向外流淌出来的,是数不尽的心疼,揉杂在满腔爱意之中。
他说:“但我不在意。”
这下,失语的人轮到了陶花笺。
她看到谢淮安尽量扯出笑,再用努力调整过的语气,耐心地告诉自己,“阿桃,我说过的,我喜欢你,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
陶花笺在自己眼底的热流将要盛不出的时候,猛地别过身,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喊着,“谢淮安,我疼死了——”
谢淮安注意到她背后渗透出来的血渍,自责地皱起眉,“伤口裂开了,我去找医生。”
“别去,上药那么疼,这种苦我一次就受够了!”陶花笺耍无赖一般拉着他的手,死活不让他走。
“不行,必须上药!”
陶花笺怕谢淮安去按床头那个呼叫按钮,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你哄哄我……”
闻言,谢淮安果真不动了。
陶花笺就是吃准了他是个不会哄人的呆木头。
怎料下一秒,谢淮安在床边坐下,语速很慢,像在讲故事,“我老家有一条小河,叫做淮安河。”
“真的假的?”陶花笺起了兴趣,半信半疑地问,“你没骗我吧?”
“当然没骗你。”谢淮安说,“如果我们能够活着走出系统,我带你去看那条淮安河。”
陶花笺想都没想,直接答应,“那说好了,你别食言!”
“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先上药。”
为了某人口中的那条淮安河,陶花笺忍了。
她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姿态,松开了握住谢淮安手腕的手,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