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说些什么…?”
夏知元只觉得自己这瘦胳膊瘦腿,的确是经不起折腾了,所以干脆停在石阶上等着赵以寒的下一步动作。
“我跟你一起,这样爹爹就放心了。”
“如何?”
她好看的眉眼不断的对着自己使着眼色,阳光从城墙上洒落下来,一缕清风穿堂而过。
“不…”
开口只说了一个字,赵以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略微有些凶狠,瞪着自己。
这家伙包变脸的吗?
夏知元感觉自己被威胁了,但是她又没证据,于是夏知元话到嘴边改了口,反正多带一个小孩也没什么。
“你要跟着也不是不行,但是…别咋咋呼呼的,我耳朵不好。”
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夏知元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和小孩之间有代沟,哪怕按照真实年龄来说,赵以寒是要比她大上千岁的古代祖宗。
“如何,我跟着夏大人一起,爹爹还有意见吗?”
赵以寒手挽了上去,和方才威胁夏知元那副可爱模样完全不同,她这会儿倒是人畜无害。
几个官兵,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就像是达成默契一般,盯着成王的副官看。
副官只觉得自己背负着这一生不能承受之重,跟着郡主,简直是虐待老人啊!
“…这这这,即使如此,那我们便不多打扰郡主。”
说完,那成王副官又对着夏知元的方向行了一礼,他声音沧桑,却又珍重:“多谢大人!”
那几名官兵动作利落的跟随着副官下了城墙,这方才还着急忙慌的说着要带郡主回家,可是如今这脚底抹油的动作,倒是令人发笑。
当然是褒义词的发笑,不是贬义词哦。
“大人,还是我跟着您吧。”
狄平朝前走着,她今日并没有戴着面具,清俊的脸庞,看得到叫人赏心悦目,不由得多停留两眼。
局势发展越来越不妙,夏知元只觉得自己也成了夹心饼干,她露出了一个商业的、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
今洲城皇城中,龙旗招展,被飓风吹得烈烈作响,加急的信件被一层一层朝着勤政殿中送去。
小太监忙的双腿几乎都要断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浸出,不敢有半分耽搁。
“陛下…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还望陛下过目。”
身躯微微颤抖着,小太监几乎是咬牙坚持,不然他真要一头栽在陛下的案桌前,就见不到明日早晨的太阳了!
“从何处来的?”
赵长霖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美人图,心中只觉得厌烦,怎的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时日,想着为她做一幅画。
却也频频被人打断。
朱红色的笔尖正在勾勒海棠花枝,笔尖一抬,那美人的手便被她勾勒的有模有样,赵长霖指尖落了上去,美人的脸颊墨水已经风干,像是她思念中人的模样。
在赵长霖的眼中,知元就像是这初春的海棠,盛放在春日之中,又能抵过春雨的连绵不绝,雷雨天气。
叶子翠绿,坚韧不拔。
“回陛下的话,是从…是从山关来的…!”
小太监急的连话都快说不清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双手将自己手中的信件递了上去。
听到‘山关’二字,赵长霖一下子就愣住了,也提起了兴趣,手中蘸着颜料的毛笔搁置,用旁边的丝绸手帕擦了擦。
修长的手指很快被擦干净,赵长霖将那信件拿了过来,她心中已有定数,如果是从山观传来的消息,那么想必应当是忠勇侯——陆伯山的事迹。
指尖抵着纸张,缓缓展开。
只见里面洋洋洒洒的写了整整三大页,墨水还未有干透,就装了进来,看得出来的确是火烧眉毛。
信纸上的字迹非常简洁、快速的说了山关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亲启,繁文缛节,来不及细述,愿陛下谅解——忠勇侯带着亲兵路过山观,突遇埋伏,被打的落荒而逃,已然退回至山关外,恐怕不日便有所动作,愿陛下给予指示,我等该如何行事,如今寒冬积雪融化,河水水位上涨,山林之中,潮湿无比,泥泞不堪,兵卒们寸步难行,行军速度大大降低……」
赵长霖看到这人字里行间的愁容,不自觉的微勾唇角,看来…逼迫陆伯山从山关撤退的人,是知元无疑。
虽然赵长霖没有收到知元给自己的通知,但她能够隐隐约约的猜到,这就是知元所为。
之前各地州府就急匆匆的给自己上奏折表明,附近有土匪出没,而且声势浩大,恳请朝廷派兵加强各州府的防御以及巡逻。
不过,赵长霖都吩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让这群土匪过山。
如今看来,切断陆伯山在整个北境之地招兵买马的主意就是知元所出,她果然算无遗漏,什么都能了如指掌。
“传朕谕令,明日早朝,朕有要事和诸位大臣所说,他们不得请假。”
赵长霖眉眼寡淡依旧没什么表情,这让小太监猜不出陛下究竟是何心理,他只能弯着身躯,表示自己知道了。
“是。”
缓步退了出去。
隆冬的大雪已然褪去,现在褐色的枝芽抽出了嫩绿色的花苞,温度正在渐渐回暖,赵长霖也不像以前裹的那般严实。
长袍下白皙的手肘露了出来,她靠在身后的红木椅上,手中攥着那三张纸,渐渐的开始笑了起来。
大殿之中一幅游龙在天的山水屏风,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龙尾一甩,笼罩在山川万河上。
墨迹斑驳的纸张盖在她的眉眼上,赵长霖平淡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掀起一丝惊涛骇浪。
“知元,我来见你了。”
“但愿…这份见面礼不算来的太迟。”
“这一次,不再是你来见我,而是我来见你。”
“我没有食言,我的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站起身,赵长霖手握着纸张放在那燃烧的白烛上,只是轻轻一撩,赤红色的火焰便往上涨,一下子就将她中的纸张吞噬,不留寸许。
纸张的灰烬落在了桌上,上面的墨字随之濒临破碎,不再存在,尤其是——“忠勇侯”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