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饭时候,安欣来到医院换班。
“琪琪,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最近你跟着在医院跑前跑后,要多补充营养。”
把手里的不锈钢保温饭盒递给妹妹安琪。
安欣转身从另外一个饭盒里,倒出来给瑶瑶熬的小米粥。
小丫头醒着。
现在还处于白血病早期,小姑娘身体的不适感还没那么强烈。
她只知道自己生病了,在她的认知里,跟感冒发烧差不多,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靠着枕头,躺在病床上,瑶瑶眼馋地盯着安琪的红烧肉,撒娇道:“妈妈,为什么小姨能吃红烧肉,我却只能喝粥?”
“瑶瑶病了,医生不让吃油腻的东西,乖,再忍一忍。”
安欣不敢开口,一开口眼泪就想往下流,一直背对着安琪盛粥。
瑶瑶和安琪都没有注意到安欣的异样。
安琪想逗瑶瑶开心,咬着一块半肥半瘦的红烧肉,故意眼馋她。
小姑娘被馋的直吞口水。
抱着妈妈的手臂,摇了摇,小狗一样的眼睛盯着安欣,奶声奶气道:
“就一口,妈妈,你不要告诉医生叔叔,偷偷给我吃一口,好不好?”
“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女儿一摇,安欣的眼泪就像雨天大树上的雨滴,哗啦一下倾盆而下。
纪明瑶以为自己犯了错,黑亮黑亮的眼珠瞬间被氤氲的水汽打湿。
安琪这才察觉出异样,丢下手里的饭盒,赶紧起身去看,
“姐,你怎么了?”
安欣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隔壁床的阿姨看到,示意安琪抱抱姐姐,用历尽千帆,沧桑的口吻道:
“这是白血病家属的必经阶段。谁不是千百次崩溃,再千百次鼓起勇气。劝是没有用的,如果能帮就尽量帮一帮,哪怕帮不上什么忙,抱一抱她,她也能获得一些安慰,可以咬牙再抗一抗。”
阿姨说着,自己也湿了眼眶。
病床上的老伴已经骨瘦如柴,伸出手去拉她。
她抹了抹眼泪,反握住老伴的手,含泪朝他微笑。
安琪很感谢这个阿姨的提醒,紧紧把姐姐搂在怀里,任由她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哭泣。
过了许久,安欣像要把眼泪哭干了。
“姐,好点儿了吗?”
见姐姐终于直起了头,一双杏眼现在肿得像两颗红红的桃子。
安欣平复了一下心情,并不想向妹妹解释哭泣的原因,努力扯出了个笑脸给她。
安琪稍稍放下心来。
姐姐真是命苦,小时候要目睹母亲常年重病住院的场景,现在,还要面对瑶瑶患上白血病的事实。
安琪心疼安欣,让她坐在一旁平复心情,自己喂瑶瑶喝粥。
小瑶瑶非常懂事,妈妈刚才因为她不爱喝粥,要吃红烧肉哭了。
她现在再也不吃红烧肉了,一大口一大口喝着安琪喂到嘴里的小米粥。
晶莹剔透的眼睛犹如葡萄闪闪发亮,一直盯着妈妈。
见妈妈不再伤心哭泣,才重新展露了一丝笑颜。
吃完饭已经到了医院的休息时间,安琪租了陪护床,刷了饭盒,又给小瑶瑶洗了脸刷了牙。
拉上布帘,隔壁床被隔绝在外。
小小的独立的空间,在医院里也算难得的休息区了。
“你赶紧回去吧,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店里和家里的事儿也少不了,一直往医院跑,我怕妹夫和桐桐,佳佳他们会有意见。”
安琪刚拉上布帘,安欣催促她回去。
安琪一愣,这个“妹夫”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她现在是已婚妇女身份。
呵。
姐姐还不知道,
她这个妹夫可不管她,她比单身的人还自由。
安琪苦笑,选择避重就轻,开始铺行军床,
“姐,我店不干了,前两天太忙,忘了告诉你了。我在这里值夜班,你回家睡觉,你白天还要上班呢,我反正现在是闲人一个。”
安琪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头,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安欣一下子急了,
“那,那你怎么办?女人不赚钱是不行的,妹夫再能赚钱,就算一个月能挣三五万,也终究还要隔道手呢。”
安欣上班后,才明白一个道理,上班虽然辛苦,但再怎么辛苦,也没有手心朝上的日子辛苦。
像她自己,丈夫要跟自己离婚,她要是没有工作,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自己和瑶瑶。
安琪扯了扯嘴角,硬扯出来一个笑。
他可不止一个月挣三五万,可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自己也被他骗了,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心丢在他身上后,才发现两人身份有云泥之别,人家不过顺从祖母,逢场作戏罢了。
“姐,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再开个大的。”
安欣张口还想再劝劝妹妹,安琪的手机响了。
“姐,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不想回家就先睡这里,我一会儿跟瑶瑶挤一挤。”
安琪指指已经铺好的陪护床。
怕影响病房其他病人休息,安琪捂着电话悄悄跟安欣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出了病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
“琪琪。”
沈梦桐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冲出来,带着哭腔。
安琪怕声音太大,捂住听筒又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桐桐,你到萍乡了吗?”
沈梦桐搬来石磊做救兵,三下五除二把店里东西清空。
傍晚,买了去萍乡的高铁。
根据沈梦桐发过来的车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萍乡有一个小时左右了。
安琪给她打电话,一直信号不好,没有办法接通。
后来姐姐安欣伤心大哭,安琪忙着安抚,没有及时给沈梦桐打电话。
“到了。”
沈梦桐声音蔫蔫。
“有佳佳的消息了吗?”
“嗯。”
“桐桐,你到底怎么了?是佳佳现在过的不好吗?”
沈梦桐一反常态,以前说话都是竹筒倒豆子,今天却像挤牙膏。
安琪站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沈梦桐此刻站在萍乡镇上的一个小卖部门口,借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给安琪打了个电话。
她的手机,在落后的萍乡,一直信号微弱。
但萍乡很小,沈梦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杜佳佳的消息,还有她令人不可置信的身世遭遇。
安琪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缓缓开口道:
“桐桐,不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