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空阴云密布,隐有雨滴滑落。
勒都思安静的站在王庭之外,头颅微垂,面色严肃。
与他同在此处站立的,还有北狄王拓跋凌的几个儿子,阿勒坛,不花,和林以及呼马儿。
几人全都淋着雨,却并未被准许进入北狄王的大帐。
整个王庭似乎都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朦胧的雨滴在大量毡房之上溅起无数水珠,水珠又化作水雾,几乎将整个王族全都笼罩其中。
勒都思到王庭已经三天了,却始终没见到拓跋凌,这很不寻常。
按理说,他一个在前线统兵的大将,送回了无法决定的重要消息,并只身返回王庭,应该第一时间见到北狄王,商讨后面的对策。
可事情却根本没顺着他的想法发展,拓跋凌非但没见他,反而让他一直在外面站着,连个安歇的毡房都没给他准备。
到达王庭的第二天,不花就来了,他也并未被准许进入大帐,待遇和勒都思一样。
只是第三天的时候,其他的三个王子也回来了,却唯独没见巴尔思。
勒都思心底一直在打鼓,脑中也在不断的分析情况。
按照推算,距离王庭最远的呼马尔王子都回来了,那证明他早就接到了王庭的命令,至少在十天之前。
看现在这架势,拓跋凌似乎要集结王庭的大军,可能是要和北境人全面开战了。
难道王上早就知道北境人的谋划了?
勒都思不由的如此想,可他现在在王庭,就好似个不可接触者,根本没人和他说话,更没人理他。
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获得任何消息,只能一个人乱猜。
几个王子互相之间也是沉默不语,彼此都在外面站了三天,可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勒都思心里清楚,王庭肯定要发生大事了,而且这个大事一定和北境人有关。
只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拓跋凌到底要怎么办,会派谁做征讨北境人的统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勒都思感觉自己的状态快要到达极致了。
长途奔袭本身就没有休息,又在王庭外面站了三天水米未进,他感觉自己的神志都有些恍惚,看东西似乎都有重影了。
直至当天傍晚,太阳马上就要落山的时候,才有一个侍卫快步上前,让勒都思进入大帐。
此时,勒都思感觉自己的双腿都锈住了,迈开一步都需要全身的气力。
他的身子已极致虚弱,身边的几个王子看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勒都思几乎是被扶进大帐的,却并未被直接带着去见拓跋凌,而是让他在旁边的房间等着。
王庭并未给勒都思拿饭食,而是给他拿了两大碗水。
勒都思几乎快渴死了,端起桌上的水碗便大口灌下,直至将两大碗水全部喝干,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身上也有了几分力气。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方才的侍卫又去而复返,勒都思这才得以见到拓跋凌的面。
只一个月未见,拓跋凌却好似憔悴了很多,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灰白。
拓跋凌精神萎靡的靠在自己的王位上,他那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却没什么变化,依旧犀利的看着勒都思。
“王上!”
勒都思快步上前,恭敬朝拓跋凌行礼,而后微微低头。
拓跋凌却半晌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勒都思。
这让勒都思心中打鼓,不知拓跋凌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拓跋凌才开口,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气息也有些不稳,似乎有几天都没休息了。
“勒都思,我,还能相信你吗?”
这是一句直指灵魂的问题,勒都思闻言身子一震,而后下意识的单膝跪地,沉声道:“勒都思,永远为您效忠!”
听到勒都思的话,拓跋凌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在考虑勒都思话的真实性。
过了很久,拓跋凌才轻声开口道:“你起来,到我身边来坐。”
勒都思立刻起身,他虽有些虚弱,可总体看来却要比拓跋凌好些。
在拓跋凌身边坐下,勒都思才发现拓跋凌有些不对。
他的面色白的吓人,不像是没有休息好,更像是受了伤。
空气中淡淡的药草味道也证实了这一点,这让勒都思心中猛震,在坐下的同时,惊讶的开口问道:“王上,您……受伤了?”
“嗯。”
拓跋凌轻轻点头,他的思维似乎比之前慢了很多,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很久。
又是半晌,拓跋凌才转头看向勒都思,轻声开口道:“有人刺杀我。”
“什么人?”
勒都思一怔,又下意识的起身,脑中泛起无数疑问,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起伏。
拓跋凌是草原的王,也是勒都思的王。
即便他对拓跋凌的很多做法并不赞同,但这并不代表勒都思对拓跋凌没了忠心。
相反的,勒都思最在乎的就是王庭,最在乎的就是对拓跋凌的忠诚。
“查不出。”
拓跋凌轻轻摇头,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只是几乎要了我的命。”
说着,拓跋凌拉开胸前的衣襟,让勒都思看到了包裹他前胸的绷带。
有些绑带已经浸染了血迹,那些血迹干涸了,已然有些发黑。
“您……”
勒都思脑中嗡的一下,他情绪有些激动,加上三天并未进食,脑子忽然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这件事出了之后,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拓跋凌看着勒都思,轻声道:“所以,我让你在外面留了三日,不给你吃喝,是为了把危险降至最低。”
勒都思的神志转了半晌,才明白拓跋凌的意思。
原来,拓跋凌是害怕有人再次刺杀他,所以才没让他们进入王庭的。
这或许是最有效的办法了,没有人可以在三天水米未进的情况下继续刺杀,毕竟拓跋凌身边还有忠诚的护卫,他本人也不是白给的。
“王上,难道是……北境人?”
“不是。”
拓跋凌摇头,轻声道:“北境人,没有这样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