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盘姜丝炒土豆丝很快出炉了。
齐禹厨神的直觉发挥了作用,炒时福至心灵,多加了几瓣源自辣子鸡剩下的干辣椒,少加了两三毫升的醋,加醋时机也稍稍推后了些,做出来的土豆丝质量果然很高。
虽然还远远没达到标准,但已经超过庞亦津做的了!
他很兴奋的端着土豆丝去给老爷子品鉴,老爷子盯着菜看了半天,才终于夹了一筷子尝尝,随后露出一丝微笑:“还不错,再加把劲。”
庞亦津看了过来,也没忍住夹了一筷子尝尝,沉默几秒,扭头:“tui!”
吐掉了。
齐禹:???
这么看不起我做的菜?
“呃,你别误会,我是吃的太撑了吞不下去。”庞亦津忙解释:“你这锅比我炒的好很多,姜的味道没那么冲了,虽然还是很难以接受,但已经勉强有了被驯化的苗头。”
齐禹想起他晚上炫了多少饭,点点头表示理解,回去继续炒了。
上一盘菜虽是厨神的直觉作用下超常发挥的结果,但因为发挥的也就那样,没有特别大的难点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技巧,齐禹的身体和脑子都记下了那种感觉,第二盘炒出来的土豆丝也并不逊色多少。
反复又练了三盘,不时调整琢磨,炒出来的土豆丝也就稳定的有了第一盘的水准,甚至隐隐还有所胜出。
看得见的进步给他带来巨大的愉悦感,他越炒越轻松欢快,干劲十足。
老爷子其实一直默默关注着他,见他如此,不由得放下手机,微笑道:“不错,找到感觉了。”
“是啊,他找到感觉了。”庞亦津有些羡慕。
学厨的时候最难得的就是找到感觉,感觉来了每盘菜都能有所进步,甚至很快就能掌握精髓,没有感觉的时候怎么做都不对劲,甚至越做越差都有可能。
他就没找到感觉,不论是蚂蚁上树还是姜丝土豆丝。
老爷子也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感觉这种事,只能自己找,别人都帮不上忙。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老爷子站起身看看自己的鸡汤。庞亦津忙跟着起来,站在边上仔细看老爷子的动作。
汤已经微沸,汤心处隐隐隆起了些许,若有若无的翻滚着冒着小泡。
老爷子见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切配着各种配菜,隔一阵就往一锅汤里倒进去一点。
玉兰片,口蘑片,香菇末,竹荪,鹌鹑蛋。当然还少不了各种野生菌,如今正处盛夏,吃菌子的季节,后厨备了有不少非常鲜美的野生菌,像鸡枞、见手青、羊肚菌等等都有,老爷子挑了不少合适的,同样切片分批放了进去。
加的材料多了,起初再怎么清澈的汤也难免开始变得浑浊,但老爷子并不在意,仿佛此前苛刻的要求汤清色透的不是他一样。
但很神奇的是,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一锅略显浑浊厚重的汤便又很快自己清澈了下去。
庞亦津有些迷茫。
不知不觉早已摸到锅边的齐禹同样迷茫。
老爷子看懂了他们的表情,解释说:“这就是要保持锅里的汤只限于微沸的原因,水温慢慢升高,附着在鸡肉和鸡骨头上的少量杂质来不及脱离就被固定在了鸡身上。
又因为它们本身就松软多孔,也有吸附其他杂质的作用,到了这一步,就能把其他食材产生的食材吸收干净。
当然,肉眼可见的杂质没有了,但汤还是不够清澈的,明天扫汤难免。只是如果这一步没做好,明天扫汤就得多费不少劲,多扫几次,那你们起床可就没过桥米线吃了,得等到大上午去。”
齐禹表示他可以大上午才起床,这样也能一起床就吃到过桥米线。
甚至还能因此多睡两个钟,更美滋滋。
但考虑到这样一来老爷子更累得多,这话他还是没敢说出口。
隔一阵添一点食材,如此很快便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齐禹和终于又多消化了一部分的庞亦津也没一直蹲在锅边,各自跑回去练厨了。
齐清河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了后厨,不敢打扰老爷子,缩在角落悄悄地开始练刀工。
然而他那么大一坨,搁哪儿都十分瞩目,根本躲不掉。
老爷子本来很不爽他做贼一样想屌他两句的,但发现他在做什么后,便沉默了,什么也没说。
他在练一道知名的刀工菜——火芽银丝,就是把火腿和瘦肉切丝搓成一根,小心地将豆芽掏空,再把肉丝塞进豆芽里,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豆芽毫无区别,但吃进嘴里才发现其中的玄妙。
这道菜和文思豆腐一样将刀工发挥到了极致。
和文思豆腐一样,这道菜刀工不过关根本就做不出来,在豆芽里穿火腿丝和肉丝本就难的超乎想象,更别说合格的火芽银丝还要求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吃进嘴里才知玄妙。
严格来说,这道菜已经失传了,当世大家也不过只能复刻个七八分,炒出来的火芽银丝看着仍有破绽。
以齐清河现在的水平,破绽更大,但他也不是为了做菜,纯粹是想练习,不要求做的毫无破绽,只求能把火腿丝和肉丝完整的穿进豆芽里。
即使如此,他一晚上也穿不了多少根豆芽。
但这也够了,他是练习不是在炫技,有这份心并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老爷子就不会骂人。
老爷子脾气这么暴躁还能维系好一个家的感情,出神入化的厨艺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就在于他讲理,骂人也都很有针对性,而不是图一时嘴快,哪怕之前迁怒齐清河也是齐清河该骂,后来齐清河做得好了,对得起现有的厨艺发挥了,他就没再骂了。
而且,他骂人时固然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骂完打完惩处完后却也有对儿孙的些许愧疚和心疼,他以前不善于表达感情更不善于道歉,便会针对他们的喜好口味给他们做一桌好菜。
感情都在菜里了。
他其实很宠儿孙的。
真的。
一盘好菜吃下肚子,再有已故的母亲(奶奶)在边上调和两句,他再貌似板着脸其实语气温和了不少的指出错误与改进方向,僵硬的鼓励两句,心里那点怨念便也烟消云散。
看了几眼齐清河的背影,老爷子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迁怒他是有些过分了,再看看鸡汤,这会儿不需要一直守在边上,便背起手缓缓走过去,打算指点他两句。
“清河……”
刚开口,齐清河脸色骤变,下意识的把刚穿好的三根火芽银丝塞进嘴里:“哇爸你也在啊,好巧啊哈哈哈……哎这哪来的豆芽?品质真好!卧槽这豆芽可真豆芽!”
老爷子:……
操!老子没错!这龟儿子就是该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