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齐禹愕然，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想不到了啊。
汤已经熬好，虽然还有调整的空间，但主基调已经定下了，至多只能微调而已，而且还有更大的可能越调越糟糕。
难道要往汤里加点味精进一步提鲜？
没有意义啊，这汤已经很鲜了，味精又只是单纯的鲜味物质，没有什么层次感可言，添进去只会让鲜味太过太突出，破坏平衡，反而不美。
那是要往汤里添面条，把汤完完整整的利用上？
这倒是有点可能，上汤泡饭虽然也很美味，毕竟米饭跟什么都搭，但这份鲜美醇厚的汤汁，显然还是搭配滑糯弹牙的面条更合适，再不济用米线也不差，甚至用八宝糯米饭可能都很不错，总比用白米饭适合些。
于是齐禹试探着问：“弄一份面条，把汤汁利用上？”
齐老爷子摇头：“加面条只是物尽其用罢了，并不能进一步改善这锅汤。”
齐禹又冥思苦想一阵，终于摇头：“我想不到了……爷爷有什么意见？”
见状，齐老爷子暗叹一声，齐禹创造力十足，但经验和见识还是欠缺了些。
想想也对，齐禹要真能在小小年纪就做得尽善尽美，未免也太妖孽了些。
于是他也不为难齐禹，干脆点明：“你不觉得这份上汤焗龙虾太过单调了些吗？汤是纯荤汤，虾又是纯荤菜。”
“嗯？”齐禹若有所思，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到嘴边又说不上来，不由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齐老爷子接过话，“中餐最讲究搭配，很少会有纯荤之菜，尤其高端硬菜，多少得有点素菜点缀搭配，就是松鼠鳜鱼、金毛狮子鱼，也少不了松子或豌豆的点缀，还得用番茄炒沙。
你这份上汤焗龙虾又有什么呢？炖汤时加的葱姜吗？还是面上浮着的那片白菜？”
齐禹一愣。
好像……是这个道理哎？
原本的菜谱，上汤里也少不了各种素菜，比如各种菌菇、鲜笋，而他这锅呢？
怪不得，刚刚吃的时候好像觉得隐隐哪里不太对劲，却又偏偏说不上来。
人是杂食动物，蛋白质和脂肪能令人愉悦，碳水同样会使人快乐。而且，人虽然消化不了源自素菜的纤维素，纤维素却也同样是人不可或缺的营养素，对于调节胃肠道环境和功能大有裨益，所以来自素菜的清香味，同样会激起人的天然渴求。
这是生存需求烙印在基因深处的进食本能。
而做菜，说白了，就是让食材去进一步契合源自基因的本能，去讨好人的感受器官，进而产生愉悦感。
本能无时无刻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因此，源自素菜的味道，平日里或许会被感官忽略，却不会被本能忽视。
被齐老爷子点醒，齐禹顿时便明了了：“确实，炸虾焗虾的时候，可以再添点素菜上去的，它们的作用或许不大，却不可或缺，否则这道菜就不完整了。”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齐老爷子非常满意，连连点头：“很好。那你觉得，该加点什么？”
齐禹认真思索起来。
“白菜？不行，这些叶子菜或多或少都有生味，之前调味的时候加几片白菜已是极限，再加的话，汤的味道就坏了。
那加点笋？或者菌子？
不，也都不行，这两种食材虽然鲜，但本身的味道也重，想要提鲜同时去异味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别说现在搞来不及，就是之前调汤的时候加都太紧促……
那该加点什么呢……再好好想想，这道菜缺了点素菜，显得不够圆满，那素菜起到的作用就不是锦上添花了，而得是画龙点睛，就要求量小，但又精准而关键……”
齐禹一边琢磨，目光一边在龙虾、上汤和码货区的食材处到处乱瞟。
瞟着瞟着，他忽然看见一样东西，眼前大亮：“腰果！对！这东西好！就是腰果！香气浓郁，脂肪含量丰富，本身又没什么异味，很是清爽，配虾肉非常合适！
松子也可以，不过有了腰果，松子就显得有点多余了，而且腰果含油量已经很高，再加松子，有点画蛇添足……
那么青豆呢？对，青豆也很不错，也香，还很清爽，放在这道菜里就是非常完美的调节剂，不论是略炸一下再下锅，还是直接下锅炖煮，做出来的味道估计都不差。
嗯，就是这两样了，腰果和青豆，腰果多炸会儿，青豆慢点下锅，炸个几秒炸到酥而不硬就够了，再和龙虾一块下汤，完了再焗烤一下，爷爷你们觉得怎么样？”
齐老爷子早已目瞪狗呆。
他就想提点提点齐禹，注意荤素搭配，然后让齐禹好好思考一下，再点出他认为的正确答案。
天知道齐禹居然真就琢磨出来了！
也没见他用腰果做过菜啊，怎么知道腰果能跟龙虾搭？
这就是天赋吗？
服了服了！
不只是齐老爷子，晁堂和谢超轩同样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齐禹。
天赋卓绝，理解惊人，这些他们都见识到了，也早已认了，可现在他们才发现，齐禹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妖孽。
他们发现自己好像仍远远低估了齐禹。
齐禹绝对天生就是做厨师的料子，不仅仅是这份悟性天赋，还在于这份惊人甚至骇人的直觉！
想到这里，谢超轩深吸口气，他决定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了，上前一步问：“小禹，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做菜？”
齐禹愣住：“哎？”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谢超轩：“谢老师，我不是……”
谢超轩打断他，满脸严肃：“不是老师和学生，是当我的徒弟，继承我衣钵。”
“啊？”齐禹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要收徒弟了？
晁堂也愣了一下：“谢师傅，你不是早就收过关门弟子了吗？”
“门这种东西，能关就能开，”谢超轩眼睛一斜：“我是收过关门弟子，但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收小禹当开门弟子就是了。”
晁堂：？？？
不知道为什么晁堂莫名兴起一股醋意，下意识想搅了谢超轩的好事，当即就说：“你这是狡辩！收的第一个徒弟不就是开山弟子吗？”
“开山是开山，开门是开门。”谢超轩就是在狡辩，但他并不介意，还向齐禹抛出枚重磅炸弹：“小禹，跟我学做菜吧，正儿八经的传人，将来我死了遗产都能继承给你一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