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能帮小的请个大夫吗，我怕文颂...她撑不住。”
许承佑几乎是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的。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脸来投靠周曼，自家主子是如何对待周曼的他一清二楚，虽说这个女子口口声声说她愿意做凌王的谋士，可凌王何时对她恭敬过？
挑衅、挑逗、轻视、哄骗......
许承佑简直没脸去看周曼，可他在路上看到惜竹的一瞬间，他心中就有种强烈的直觉——周曼能救文颂。
这种直觉来的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厚着脸皮一路跟来了，他试图安慰自己，即使周曼不愿意收留文颂，他也还有别的退路。
可实际上他没有退路。
他在金陵城中只有凌王府一处住所，连一个可以放心投靠的人都没有，那些朋友大多是凌王府幕僚，他去的话无异于自投罗网。
思绪繁杂间，许承佑突然听到一道清冽的女声。
“你着什么急，她全身那么多伤口却几乎没有再向外渗血，说明你已为她封锁了关键的穴位，以她这种外伤，只要不失血过多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有，她胸口起伏如常，哪里就撑不住了？”
许承佑的脸又是一热，看了眼站在周曼身边的女子——脸和声音一样清冷，一双丹凤眼里满是不屑和孤傲，看上去倒比惜竹姑娘更凶一些。
周曼示意望梅别再欺负老实人，转而看向许承佑：“念菊，带许公子去清洗一下，许公子，若信得过我，就把文颂姑娘留在我这里吧。”
许承佑忙跪下:“多谢大小姐！小的信得过您！小的回去洗漱，我不能离开府中太久，小的下次...还能来这里吗？”
“你的朋友在这里，你自然可以来，只是，还请避开些人，这样于大家都好。”
“小的知道！小的今日也是跟着惜竹姑娘飞进来的，没有人看到，多谢大小姐！”
周曼颔首:“你还是换件衣服再走，你这个样子回去恐怕不好解释，我这对春阁除了我们主仆四人，其余人等都在外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话已至此，许承佑便不再推脱，红着脸跟着念菊进了浴房。
周曼走到地上的女子身边蹲下，望梅已经走了上来，拉住周曼的手:“小姐，您别沾手，惜竹，把人抱到我屋子里。”
惜竹叹口气:“来了。”
周曼也知道有望梅在，这个女孩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只是，她刚才看到那女子左半边脸全毁了，像是烙铁造成的伤，这种伤口基本是好不了的，也就是说即使她活下来了，容貌也全毁了。
想到刚才许承佑红着脸说这是他的未婚妻，周曼心中一阵绞痛。
李如达！李如达！
周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她在亲手辅佐一位残暴无情的君主登位，只因为那人愿意为南唐打仗。
可若不这样她又能怎样？
南唐现任国主就是个懦夫，无才无德，不堪大用，而他膝下只有两位皇子，周曼只能二者选其一。
李意是什么样的人周曼再清楚不过，他没有李刑的刚愎自用，但却比李刑更软弱，两个人可以说半斤八两，都是能把南唐卖了的君主。
李如达有血性，有身为武将保家卫国的勇气，同样也有武将特有的残酷暴戾。
周曼突然想到赵时宴，那个周无言口中最崇拜的人。
虽然周曼未曾亲眼见过他，但关于他的故事却听过太多。
如果南唐有此明君，定然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
“小姐，许小将走了。”念菊回到院子道。
周曼收回思绪:“嗯，你和望梅好生照顾那姑娘，不管需要什么药材都可去府中库房拿，务必把人医好，她是因我才被无辜牵连，我心中总是不安。”
念菊摇头：“小姐，若照您这般说，那姑娘如果不进入凌王府自然也不会遭此劫难，那是不是把她塞进府里的许小将也有错呢？”
周曼唇角挤出一个笑容:“自然不是这么论的。”
“小姐，奴婢没有觅兰和望梅读的书多，但奴婢也知道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姑娘的命数不是您一个人改变的，况且她今日虽遭大难，却也遇到了您，保不齐日后就有别的造化，您不要拿这种事为难自己。”
惜竹手上拿着被血浸湿的外衣走了出来，看向周曼：“小姐，念菊说的对，您不用自责，这个姑娘在凌王府过得也不怎么样。”
念菊：“怎么说？”
望梅掀开帘子出来:“小姐，您来看看吧。”
等到周曼进屋看到那女子身上的伤口才明白惜竹的话。
望梅手上戴着一层白色手套，站立一旁：“小姐，这女子身上的新伤是近两日留下的，大多是刑具造成的，但那些旧伤就是日久天长累积的，而且很难分辨造成这些伤的东西是什么。”
说到这里，望梅轻叹口气:“其实她的旧伤比新伤还要多，只是大多都愈合了，只留下了疤痕。”
周曼心中更添烦躁。
她这些旧伤是如何来的？
李如达干的吗？
他为何会为难一个小丫鬟，况且这人还是他部下的未婚妻？
周曼狠狠闭了闭眼睛，不愿再深想：“等她醒来，我来问她话。”
望梅应道：“是，她只是被封住了几处关键的穴位，再加上急性失血才引起的昏厥，奴婢今日用上药，明日便可苏醒。”
望梅在医道上从不说大话。
第二日中午，女子果真醒了。
周曼接过药碗，坐在床边安静的给她喂药:“我知道你叫文颂，我是将军府嫡长女，你应当认识我。”
文颂左半边脸敷了药，被纱布包裹着，只余一只黑亮亮的大眼睛慢吞吞的眨着。
创伤让女孩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操着沙哑的嗓音开口:“你是...周家大小姐？”
周曼笑:“是，我叫周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