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塬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念菊，“小姐，刚从北线送回来。”
周曼接过信，看到熟悉的字体，忍不住嘴角勾起，却又很快被一抹无奈的苦笑取代。
“我让父亲为难了吧？”
没有人能回答她。
信很长，洋洋洒洒两张纸。
周曼认真读了两遍才让念菊收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望梅上前问道。
“无事。”
“小姐，那咱们怎么办？”
“等，等好戏重新开场。”
次日，朝中沉寂了几天后再次热闹起来。
“国主，周王后主持后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国主从轻发落！”
“她有何苦劳？和男人在床上通奸的苦劳吗？以一敌多，那倒是辛苦的很！”
“她又有何功劳？这么多年，宫中嫔妃无故枉死者不胜枚举，夭折的皇子皇孙更多达十几个！如今国主只得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这都是她的功劳！”
“不错！周王后无才无德，德不配位，如今更是做出淫乱宫闱的滔天丑事！万不可再留啊！”
“身为一国之母，如此不修私德，甚至妄图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臣请求废黜王后！废黜郑王！”
“臣附议！”
......
李刑坐在高处发着抖，牙齿都快咬碎了。
前几日刚刚平息了乱局，这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补药，非要揪着王后不放！
王后是谁？
那是周家嫡女！
是郑王的亲娘！
是周明望的亲妹妹！
他能怎么处理？废黜？还是直接杀了？
李刑比谁都恨周清，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可他不敢得罪周家，他更不能坐实周王后的罪行，不然就等同于承认郑王血统不清白！
这群人绕来绕去，针对的不还是郑王吗！
只是郑王虽然荒唐，却没有具体的把柄，王后就不同了，她干的荒唐事可是证据确凿，连遮掩都做不到！
这群人哪是在为难王后，分明是借着王后对付郑王。
好一出妙棋！
局面一下子又被动起来。
李刑在这样的煎熬中苦撑了三天，等到第四日，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突然殿外传来鸣报：“将军府嫡长女周曼求见！”
李刑猛的起身，烦躁的摆摆手，“她来做什么！不见不见！”
禁军统领匆忙入内，单膝跪倒：“国主，她...她拿着先王御赐的双龙云牌！”
在南唐，连黄口小儿都知道，双龙云牌持有者可在皇宫内畅行无阻！
而南唐仅有一人拥有此物。
李刑脚下一个踉跄，声音都不知觉的发颤，“她现在来是想做什么！她也想逼我吗啊！”
“臣女携家父书信，前来向国主请罪！请求召见！”
门口一声清脆女声传来，正是周曼。
女子穿着素衣，脱簪披发，双手举着一封信走入殿内。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中只能听到周曼缓慢却坚毅的脚步声。
李刑怒目圆瞪，呼哧喘着粗气，“你...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废掉她，你闯宫是要做什么！”
周曼俯身跪下，声音洪亮，“国主息怒，小女前来并非为周清求情，这也不是小女一个晚辈可以做主的事。”
“乃是家父得知周家女所做之事后痛心疾首，但国事为重，他不能亲自回来面见国主，特意写了这封信，请小女面呈国主。”
内侍上前接过信件。
周曼继续道：“父亲在信中说，国主心胸宽广，待周家情深义重，然周家女无才无德，祸乱宫闱，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实在是家族之耻、社稷之祸，特请免去周家女王后之位，贬为庶民！”
李刑愣了。
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周将军的意思是...”
周曼高声道：“周家女大错已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国主降罪！”
群臣看懂了。
周明望这是承认了周王后的那些污糟事，要大义灭亲了！
李刑哆哆嗦嗦的看了遍信，终于相信了，周明望是来真的！
周曼迟迟没等到李刑的回复，故技重施的哭了起来，“国主，是周家教女不严，父亲很是自责，但国有国法，姑母确实做错了！周家感念国主多年来对姑母的疼惜，只是事已至此，还请国主以社稷为重，不可徇私啊！”
李刑已经骑虎难下。
周清必须废了！
那郑王呢？
李刑只觉头脑发晕。
周曼再次叩首，“请国主废黜周家女，以正视听！”
群臣：“请国主废黜周家女，以正视听！”
......
庆康十八年，冬。
从皇宫传出一纸诏书，周家嫡女被褫夺王后之位，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冷宫。
当众人兴致勃勃的等着第二纸诏书时，却发现等不到了！
李刑好似忽略了郑王的存在，只字不提！
但任谁都知道，王后一倒，郑王便再也翻不了身。
而一直安静蛰伏的凌王李如达，一跃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谁都知道，这个人将是南唐下一任君王。
凌王府。
周曼慢悠悠的喝着茶。
“殿下，不知可否帮小女一个忙？”
李如达人逢喜事精神好，看什么都舒坦。
“大小姐请说，本王一定给你办成！”
周曼提醒道：“殿下慎言，此等猖狂之语还是少说为好，以后盯着你的眼睛只会越来越多，殿下需更加谨言慎行。”
“咳咳咳。”
“大小姐说得对，本王记住了，不知道大小姐想做什么事？”
周曼心里叹口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女想去地牢一趟，不知殿下可能帮忙周转？”
李如达奇道：“大小姐去地牢做什么？”
“听说林平鹤被关在里面。”
“那种人还看他作甚？”
周曼不想多解释，“好歹帮了咱们，我去看看。”
李如达也大方，道：“地牢里有咱们的人，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多谢殿下。”
此事揭过不提，周曼说起了别的，“殿下，铁矿山管理的很好，我也和师傅们商议过，年前应当是可以生产一套成品，到时候我希望能亲自去趟北线。”
“大小姐刚回来，又要出去？”
“是，这边事情了了，金陵就没有大事了，有殿下亲自坐镇，我也可以放心的出去看看。”
李如达眼中闪过欣赏，道：“如今乱世，少有闺阁女儿愿意往外处跑的，大小姐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殿下过誉，我之前和你说长江天险的事，至今没有收获，我想亲自去看看，另外，我也想顺道去看看家父。”
李如达颔首，“好，到时候本王派人护送小姐。”
“不劳烦殿下了，小女身边有护卫，尚算安全。”
李如达摇头，“北线危险，况且路上也不太平，只有惜竹姑娘一人可不行。”
一旁的惜竹冷冷的瞟了眼李如达。
周曼轻笑：“殿下不是知道了吗，小女身边自然不是只有惜竹一个。”
一旁的许承佑低下了头。
李如达轻咳一声，“本王不是想打听什么，只是担心大小姐一个弱女子办事不便，如今知道大小姐身边有一群能人，那本王也放心了。”
“只是，大小姐为我多方筹谋，如今更是帮我扳倒郑王这个大敌，不为你做点什么，本王总是心中不安。”
李如达的这番话真心诚意。
周曼却不想领情。
“殿下不必如此，有你帮我的那一天。”
李如达眼睛微眯，“大小姐又有什么打算了？”
周曼垂眸笑道：“到时候殿下自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