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宴一身短打装扮,如普通下人般冲周曼躬身行礼。
“大小姐,好久不见。”
周曼猛然坐直身子,眼睛微微睁大,一时间竟没找到话。
惜竹已经跳到了赵时宴身边,一掌拍向对方面门。
赵时宴在劲风袭来的时候就后退出去,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过起了招。
望梅走到周曼身边,“小姐,这是那位乔先生吧?”
“...是,你从何处找来的?”
望梅笑道:“他就是奴婢之前和您提到的药铺跑堂。”
周曼确实有些吃惊,“竟如此巧?”
望梅点了点头,随即跪下道:“他遇到一些麻烦,奴婢就私自把他带了过来,请小姐勿要怪罪。”
周曼没说什么,把望梅拉起来,又看向院中缠斗的二人,斥道:“惜竹!停手!”
正交手的二人齐齐停了动作。
惜竹乖乖的站在一旁,冲赵时宴挑了挑眉,“又见面了!”
赵时宴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笑,随即整了整衣襟,这才看向周曼。
两月未见,女子还是那个女子,只是妇人髻改成了少女的双髻,黑长的秀发垂在肩上,更衬托的整张脸小而精致。
周曼起身走到院中,冲赵时宴行了一礼,“乔先生,咱们确实有缘,不如屋内一叙?”
赵时宴扫了眼对春阁,问道:“可方便?”
周曼想到几乎每日都来报到的金塬和时不时偷跑进来的许承佑,笑道:“我不讲究那些,请进吧,屋外怪冷的。”
说罢,还晃了晃手中的暖手炉,“它都快凉了。”
赵时宴的视线从女子的脸落到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还有微微发红的指尖,几乎立刻道:“好,咱们进去说。”
赵时宴端坐下首,周曼坐在主位,身旁是四个容貌情态各异的女子。
望梅最先站出来,“乔先生,我此前与你提过,想请你为我家主子办事,如今你也知道了,我的主子就是小姐,当时你拒绝了我,不知道今日能否答应?”
赵时宴脸上显出一丝落寞,随即起身跪下:“大小姐,说来惭愧,我家中田产不丰,去年伺候我的老管家生了重病,无奈之下我去借了赌债,本想着能靠自己的本事把这笔债还上,如今却越滚越多,乔某已无力偿还,今日被人找上门,望梅姑娘好心替我解围,在下感激不尽!”
一番话说完,周曼就明白望梅为何要把他带回来了。
“乔先生快请起,我当不起你这一跪。”
赵时宴却摇摇头,“大小姐,您当得起。”
“哦,此话何解?”
赵时宴拱手道:“乔岳唯有一身武艺傍身,愿意靠着这身本事护大小姐周全,只请大小姐给在下一个谋生的机会!”
说罢,赵时宴便一跪到底。
周曼和望梅对视一眼,随即笑道:“乔先生,我当初骗了你,说我是商人之妻,你不生气?”
“大小姐说笑了,您骗我,我也同样骗了您,我说去投靠老主顾,其实不过是躲债罢了。您不嫌弃我,我又怎会生您的气?”
周曼莞尔一笑,“好,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
“您请讲。”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将军府嫡长女,周曼。”
周曼笑道:“京中谁不知道,周家嫡女被人所害中了剧毒,命不久矣,又被郑王抛弃成了弃妇,这些你应当都听过?”
“是,我听过。”
“你抬头看看我。”
赵时宴手指微蜷,抬起下巴看向周曼。
女子笑着道:“可看出我有什么顽疾吗?”
“...大小姐身体康健,并无病色。”
“不觉得奇怪吗?”
赵时宴重新低下头,“大小姐,在下看出您有秘密,但这与我想投靠您并无冲突,我若认您做主,那就是您手中刀剑,只听您一人指挥,其他的事不是我该管的。”
望梅默默点了点头。
惜竹满意的挑了挑眉。
念菊和文颂互看一眼,都眼含欣赏。
一个无牵无挂、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且忠诚不渝的人,将是一名绝好的帮手。
周曼亲自把赵时宴拉起来,“你的债务不必忧心,就当是我的诚意了,以后的工钱也都好说,我将军府不差钱。”
“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尽你所能护我周全、帮我做事,可好?”
赵时宴没有丝毫犹豫,“大小姐,以后乔岳唯您马首是瞻,若有异心,人神共愤!”
周曼狡黠一笑,“不必起誓,我相信你。”
赵时宴看着女子眼中并无作伪的信任,没忍住问道:“大小姐,我们也并无过多交往,您为何如此信任我?”
周曼饶有兴味的看着赵时宴,“那你又为何如此相信我,甚至愿意在我手下讨生活呢?”
时光仿佛回到两月前,俩人站在廊下漫无目的的聊天,说着并不重要的话。
赵时宴露出一个笑容,“大小姐,您还记得我曾夸赞你的话吗?”
周曼面色一红,微侧过头去,“不记得了。”
赵时宴低头轻笑,“那我就再说一遍,您危难时刻愿意舍弃自身搭救他人,这是善,面对劲敌毫不退缩,这是勇,遭遇困境仍能保持理智和判断,这是智,对手下人有情有义,这是仁,您这样的主子,只怕打着灯笼也难找,我...”
惜竹抱着刀站在一旁,嘴角咧到耳后根。
周曼终于忍无可忍的瞪了赵时宴一眼,“好了。”
赵时宴立即止住话头,眼神温和的看着周曼,“大小姐,您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周曼咬了咬后槽牙,“乔先生,你还真是不吃亏的性子,难道还要我再夸你一遍吗?”
“也未尝不可。”
周曼:......
念菊轻咳一声,“乔先生,日后你就是将军府的一员了,规矩这一块还是要记牢,和主子说话要注意分寸。”
闻言,赵时宴后退两步,冲周曼拱手,“大小姐恕罪,是我无礼了。”
“无事,你都把我夸上天了,我自然不能小气,不然岂不是配不上那些高帽子?”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
赵时宴小心看了眼周曼,见女子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
周曼看了看天色,道:“上次在南越见到的金掌柜就是我的侍卫长,名叫金塬,你明日到城外青云山庄找他,让他教教你规矩。”
“是,小的记住了。”
不知为何,周曼在听到乔岳自称“小的”时,心中竟然有些不舒服。
他本是江湖落拓客,到底不是别人家的奴仆。
“乔先生,咱们就还按原来的称呼便好,你不用...改变。”
赵时宴微微诧异,便也就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僭越了。”
周曼终于觉得舒服了,笑道:“今日便先这样,明日你和金塬一同过来,咱们再详说。”
望梅又补充道:“药铺的生意赶紧辞了,我给章大夫介绍新人。”
“好,我明日便和章先生说。”
赵时宴在天黑前离开了将军府。
周曼看了眼门口,沉声道:“惜竹,你去找金塬,让他看着乔岳,若...他有异动,就先抓了。”
惜竹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当即应下。
念菊见人都走了,跑到周曼面前,“小姐,您也没说乔先生这么英俊啊!”
文颂也激动的手舞足蹈,“哎呀,奴婢都不好意思看他!”
周曼戳了戳俩人的额头,“一个个都是花痴!”
“小姐,您要不是花痴,刚才做什么脸红啊!”
念菊笑眯眯的拉着文颂跑开去。
周曼嘟囔:“我那是冷的!”
“是,小姐最怕冷,快换个手炉吧。”望梅嘴角挂着笑,把新的手炉塞到周曼手心。
周曼:“望梅,我没脸红。”
“是,小姐就是怕冷。”
周曼抱着手炉,气呼呼的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