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宴拱拱手,“来过几次,只是都是小本生意,进不了商行,您没见过也是正常。”
“哦,那怎么开始做粮食买卖了?”
“南越今年粮谷丰收,我就想着干脆干点大的,这不正巧赶上下祀节,就来商行凑凑热闹。”
赵时宴神情坦荡,语速不快但落地有声,再加上他的好皮囊和一身强健体格,总能让人生出信任和畏惧感。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赵时宴,笑着点点头,继而去查看袋子里的稻,又是咬又是掐的,半晌后才嗯了声,“河龙长米,上等!”
“您有眼光。”赵时宴又把另一个袋子打开,“这个您再看看。”
那人一看袋子里的东西就笑道:“咱们这是收粮食的铺子,就算你这龙须茶再好,我也不能收啊。”
赵时宴把袋子系好递到那人手中,笑道:“粮食我家中还有很多,但这龙须茶却只送有缘人,店家,您拿回去做茶喝。”
男子胡子一翘,“你这人,我还没报价格,你怎的就要送我东西?这龙须茶可不便宜,不怕吃亏?”
赵时宴淡淡道:“您说个价格。”
那人伸出三根手指,“每斗三十文。”
赵时宴眉头一皱,“居然这么低?”
那人摇头叹息,“不是我压你们的价,小掌柜,你随便去打听,整个樊州都是这么个价,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可能。”
“为何?”
那人指了指天,压低声音道:“官府定的价,这几年都没变过!”
周曼出声问:“你们卖出去是每斗稻米五十文,按照常规价格,收购价怎么也要给四十文,为何官府要定这么低,外面的商户没有意见吗?”
“小娘子,我在商行卖了四年的粮谷,一直是这个么个价格,不管哪里来的商客,也都遵循这个价,没人说什么。”
周曼才不信这种鬼话。
“敢问店家,来咱们这儿卖粮的商户多吗?”
那人笑呵呵道:“娘子这是明知故问啊,您看看四周,这么热火朝天的商行,只怕在金陵也难见到。”
周曼不依不饶,“我说的是外地商户。”
“呵,樊州物产丰富,自给自足没有问题,所以大多数都是本地商户,外来的商客确实少些。”
周曼和赵时宴对视一眼,便朝店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让您为难,明日便把货物拉过来,咱们当面点清,何如?”
“小掌柜和娘子都是痛快人,我愿意交您二位朋友,咱们下祀节一共持续三天,你们明日送来可好?”
赵时宴颔首,“自然可以。”
那店家一锤定音:“好,明日未时,咱们就在商行碰面。”
赵时宴交了定金,便和周曼几人径直上了二楼。
和一楼的热闹不同,二楼就冷清许多,铺位前大多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赵时宴走向靠楼梯最近的铺面,拱手道:“店家,南汉药材,可收?”
南汉境内高山林立,盛产珍稀药材,民间有语“汉地无凡草”,也因此,南汉药材商格外受药铺欢迎。
果然,为首的男子笑眯眯道:“小掌柜,拿来一观可好?”
修良依次把五袋药材放在桌面上,一一打开。
天峨、平桂、黄芪、鸡血藤、朱砂。
店家的眼睛在看到那一袋红色的朱砂块时彻底亮了起来,“小掌柜,不知你们的朱砂多不多?”
周曼站在赵时宴身后,眉头微皱。
赵时宴显然也没想到那人竟对朱砂如此感兴趣,回道:“大约五担。”
“可有了买主?”
“不曾,店家,您想要朱砂?”
那人笑的合不拢嘴,“哪能啊,小掌柜,你这几种药材品相都是上乘,我自然全都要,但是我这铺面不够大,只怕吞不下那么多货,所以其余四种我各要一担,但这朱砂我全要,你看可行?”
周曼刻意放柔了声调,问:“店家,您为何要这么多朱砂?”
“小娘子,这朱砂能辟邪,咱们现在世道乱,许多人都想借朱砂辟灾,所以我就多收点,总能卖得出去。”
面纱下,周曼撇了撇嘴,心道又一个鬼话连篇的,面上却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那这价格?”
闻言,店家麻利的拿出一个账本摊开,“您几位看看,药材这些都是明码标价的,您看看可满意?”
出乎周曼的预料,和粮食的低价不同,药材给出的价格倒是十分公道,朱砂的售价甚至超过市面平均价格。
赵时宴看了眼周曼,“夫人,你觉得如何?”
“店家价格公道,我看甚好。”
赵时宴把账本还给店家,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做了这桩生意,店家,明日我们把货拉过来,可行?”
“好!”店家爽快的付了定金,还热情的给赵时宴介绍别的客人。
“老刘,这位是京口来的贵客,都是南汉的药材,我收不了那么多,你看看这些你要不要?”
被唤作老刘的男子大约五十来岁,须发斑白,看上去不像个商人,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张掌柜,你这是挑剩下的才给我们啊?”
张掌柜便是刚才和周曼做生意的商户,那人笑呵呵的把几袋药材摊在老刘面前,“你看看!真是好货!”
白胡子挑了挑眉,“这朱砂...”
“朱砂你就别想了,我定金都付了!哈哈哈!”
张掌柜笑的猖狂,白胡子点了点了他,“老张,你今日运气不错啊。”
张掌柜踮起脚拍了拍赵时宴肩膀,“都是这位小掌柜眼光好!哈哈哈!”
白胡子懒得听他继续哈哈,利落的把其他四种药材收了,对赵时宴轻声道:“小掌柜,以后若还有朱砂,记得来找我!”
赵时宴也压低声音,“老先生,朱砂在樊州竟如此畅销?”
白胡子摇摇头,“也不能说畅销,只是行情比其他药材略好一些罢了。”
赵时宴心知这人没说实话,但他也不多纠缠,顺坡下驴道:“好,若日后还有货,我定然先来找您。”
俩人相视一笑,好似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药材全部卖出,几人又绕着走马楼逛了一圈,望梅便道:“小姐,咱们回去吧,您该饿了。”
周曼却抬头看向楼上,状似随意的问:“乔先生,一楼是粮区,二楼是药材,三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