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以为只要口头上答应就算结束,但后来她才知道,对于赵时宴这样的人来说,答应就必须用实际行动做到。
“小姐,您穿的有些少,再添件衣服吧。”
“小姐,鱼肉寒凉,您不宜多吃,不然于脾胃不好。”
“小姐,这屋中似乎不太暖和,还是再加一个炭盆吧。”
“小姐,江水太冷,我去便好,您在岸边等。”
周曼站在江边,哀怨的看了眼惜竹,“你们也不管管他?”
惜竹扫了眼逐渐远去的小船,笑道:“小姐,您愿意被他管,奴婢们何必多管闲事?”
周曼戳了戳惜竹额头,“人不大,想的倒挺多!”
惜竹嘿嘿笑,“难得有人能管得了小姐,望梅昨日还和奴婢念叨,说姓乔的总算有点用。”
周曼嗔道:“没大没小!”
惜竹却凑到周曼耳边道:“小姐,您是不是看上他了?”
周曼毫不犹豫道:“没有。”
惜竹叹口气,“小姐,我还没说是谁呢。”
周曼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下,沉默许久才道:“惜竹,我曾经以为情爱是人生大事,甚至是最重要的事,可重活一世,我才知道,情爱不过是小事,我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心,但我能管住我的手。”
惜竹忙正色道:“奴婢自然知道小姐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只是那乔岳太会蛊惑人心,奴婢怕小姐被他骗了。”
“他会蛊惑人心,我就不会了?”
周曼眉尖微挑,眼中锐意尽显,张扬中还带着女子特有的妩媚,看的惜竹都为之一荡。
这样的小姐,确实是能蛊惑人心的。
“小姐,依奴婢看,乔岳应该已经被您拿下了。”
周曼闻言笑道:“谁稀罕拿下他?”
“拿下谁?”浑厚男音传来,是赵时宴。
男子一身寒气,站在离周曼一臂远的地方,“小姐,测好了。”
周曼忙问:“如何?”
“这处港口并不繁盛,水流也平缓,比石戟处的江面窄了约十五丈。”
周曼沉吟道:“还是太宽。”
赵时宴颔首,“那就继续探下去。”
周曼已经在江面上吹了三天冷风,勘测了五处港口,最窄的地方也足有二百丈宽,这样长的距离到底要如何跨越?
突然,鼻尖一凉。
惜竹看了看刀柄上的雪花,道:“小姐,下雪了。”
周曼仰头看天,“真的下雪了。”
“回去吧。”赵时宴帮周曼把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如敬带着兄弟们去山上砍柴了,就在附近,我想绕道过去,顺道帮他们扛些木头回去。”
“砍柴?”
“是,今年格外冷,木炭需求量大,他们就想着省点钱,不如自己做些木炭。”
周曼笑道:“我倒不知道你们如此节省。”
惜竹指了指赵时宴,“节省的是他。”
周曼看向赵时宴,“乔先生的主意?”
赵时宴嗯了声,“咱们手中的货物卖出去了,这群小伙子也不能整日闲在家中,砍柴一为家用,二来,也可趁机做点木炭生意。”
“乔先生真是个优秀的商人。”周曼真心赞道,“我只想着让冯柴他们再送些药材过来,你就已经就近取材了。”
“今年冬天太过寒冷,只怕路上不好走,这药材虽然不愁销路,但估计年前只能再送一趟,咱们整日待在樊州,若是不做点什么,我担心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
周曼赞同道:“乔先生想的对,不知道他们在哪边,咱们绕路过去。”
赵时宴指了指港口对面的一座小山,“就在那边,咱们趁雪还未下大,快些过去吧。”
雪花从一颗颗到一片片,周曼裹紧斗篷,看了眼身边泰然自若的俩人,真诚问道:“你们都不冷吗?”
惜竹呲了呲牙,“小姐放心,奴婢跟随师傅学过一门功法,可以抵抗严寒。”
“果真?那你教教我。”
赵时宴唇角勾起,“她逗你的。”
惜竹大笑一声跑远了。
周曼气哼哼的跺了下脚,又转向赵时宴,“乔先生,那你呢?”
“我冷啊。”
周曼一噎,“既然冷,你为何还穿这么少?”
赵时宴侧头看她,“我习惯了,寒冷能让人保持清醒。”
周曼笑道:“我曾经听过类似的话。”
“什么?”
“人不能过得太舒服,不然就离死亡不远了。”
“周将军说的?”
周曼奇道:“你怎么知道?”
赵时宴随意一笑:“我乱猜的。”
“你猜的对,确实是我父亲说的。”周曼好似陷入回忆,声音在空旷的山间显得更加悦耳,“他说将士要永远保持警惕,要经受最严苛的操练,若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那这个将士也就废了,一旦到了战场就只有任人宰杀这一条路。”
赵时宴和周明望在战场正面接触过两次,他比谁都知道周家军的威力,所以当时才会采用迂回战术,绕开镇守江州的周家军,而选择快速行军,直接攻打寿春。
五年前的一战确实是大周胜了,但作为总指挥官的赵时宴却知道,若让大周军直接硬抗周家军,只怕也没有百分百胜算,即使最后赢了,大周也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赵时宴诚心道:“周将军乃一代名将,我也心向往之。”
周曼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赵时宴,“那你可愿投到周家军旗下?”
赵时宴也看向周曼,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愿意。”
“为何?”
“您付我工钱,我自然要护您安全,当兵非我所愿。”
周曼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时宴却在此刻脸色骤变。
“小心!”
赵时宴话音未落,周曼就感觉一阵劲风朝她面门袭来,那箭矢速度极快,但更快的是赵时宴的手臂。
“躲避!”赵时宴灵巧的侧身翻倒,带着周曼滚落到路边的杂草丛中。
翻滚中,周曼身前被鲜血染红。
那是赵时宴的血。
“你...”
“我无事。”
赵时宴语调平缓,连呼吸都没有变化,好似被一箭射穿手臂的人不是他。
周曼感觉回笼,她听到了自山顶传来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周曼贴着赵时宴耳朵轻声问。
赵时宴没说话,而是快速的把箭拔出,“帮我包扎。”
周曼忙从腰间松下一截布条,熟练的完成包扎止血的工作,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
“止血的。”
做完这些,周曼抬头看向山上,“是如敬他们,我要上去。”
赵时宴摇头道:“上面有埋伏,您上不去。”
周曼看了赵时宴一眼,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指长的木条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