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您原本就是为了时惟樾,才选择容忍。”
林清也说,“我现在的身份,说这些话不合适。督军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面子是一回事,留下隐患是另外一回事。您容忍他们母子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只要时惟樾同意这事就很简单。我想以时惟樾的性格,他应该不屑要人在心不在的母爱,不然他早就会向您求情。”
时督军沉思。
时惟樾这么多年,确实是没有开口。
隐瞒这件事,一是为了儿子,二是为了面子。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联姻,他恼火的是蒋倩为了生下肚子里的野种,欺骗自己,他还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栽了进去。
他幸福了几个月,一道棒槌砸了下来。
那时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丢不起这个人,蒋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蒋倩找的野男人,还是蒋父亲手处死。
他送了蒋家一半的财产,要时督军隐瞒这件事。总归是联姻,一开始就是养一个女人在家里,继续养着又有什么难的?
时督军当时歇斯底里,不想受这个气。
红着眼要拒绝时,他转身看见缩在蒋倩怀里的时惟樾。
“阿樾才四岁,他需要母亲。”时督军想。
为了孩子,这股窝囊气他忍了下来。
可他心有不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走蒋家七成的家底,狠狠地扒了蒋家的皮,大家一起瞒下了这件事。
时廷夜这个孩子,对督军来说就是一根刺。
他从不去后院。
可孩子自己会找爸爸。
孩子蹒跚脚步,咿咿呀呀的叫着父亲时,时督军到底没好将这股怒火撒在时廷夜身上。
孩子是无辜的,做错事的是大人。
他想,只要时廷夜老实本分,他也不会迁怒于他,以后也给他谋个出路。
可他没有。
母亲尚且犯下大错,还听信东院那两个兄弟的谗言,亲自教出来的儿子又能有什么好?
时督军无时无刻不庆幸,还好时惟樾六岁时,他就将他带在身边,带去了军营。
他没像他母亲。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时督军说,“这是我和蒋家达成的共识。当年说好要瞒下这件事,这件事就该烂在督军府的后院。”
“您当初为了时惟樾,难道现在不为他着想?”
林清也问他,“只要时廷夜想要名正言顺二少帅的身份,这件事迟早要捅破。到时候您顾着两家面子,他是督军夫人的儿子还是您和哪个不知名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
督军,您不要觉得他们不会这样做。督军夫人是您明媒正娶的正妻,您就算是娶了姨太太、外面有了女人,他们的孩子都要叫督军夫人一声母亲。”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稳赚不赔。
林清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长在人身上的痦子,要彻底根除才稳妥。
让它自然成熟,迟早要酿成大祸。
督军沉声道:“他们做不了。”
他不会让他们在他手中翻出一点风浪。
他不会,时惟樾也不会。
这么多年,他们的手段尽在他们掌握之中。
“可您和时惟樾劳心费力不是吗?”
林清也目光澄澈,从容不迫反问他,“督军,您和时惟樾要防一辈子,我知道这件事后您也要大动干辄,我们都要为督军夫人的错误买单,凭什么?
时督军,恕我直言,我想阿樾他应该早就希望您做出选择。如果您现在做不出这个选择,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什么契机?”
“您可知道阿樾在做的事?”
时督军冷哼一声,背着手道:“儿子还能玩得过老子?我现在是查不到他那些行踪,不过他在做的事,我心中也有数!”
不然,他不会同意儿子自立门户。
“这么说,您是赞同的。”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谁不想做土皇帝?”
时督军话锋一转,又道,“这庞大的地盘,从来不是任何人的,迟早要让出去。”
“等时惟樾真的完成那件事,您再对外宣布这件事就好。”
林清也说,“到时,百姓只记得时家的丰功伟绩,这点家事又能损害谁的颜面?
督军,您应该听过我的事。曾经我身上也背负着诸多流言蜚语,一度让我直不起腰。可现在别人提起我,没人会再想到以前的事,因为我和从前大不一样,他们只记得我现在的样子。”
她初来临城,和现在站在临城这片土地上,已经是崭新的面目。
时督军陷入沉思。
半晌,他才问:“这是时惟樾让你和我说的?”
“不是,这是我的想法。”林清也说,“您今日试探我,显然已经把我当成您未来的儿媳。既如此,我也托大点和您说,我不想同他们一辈子虚与委蛇。”
为她是一回事,她也是在为时惟樾和时督军考虑。
昨晚在督军府,时惟樾面对督军夫人和时廷夜时,握着她的手都比平时更用力,甚至失控。
他并不是不在意。
她其实并不太理解,为何要为这种事忍下这么多年。
不是时督军的错,更不是时惟樾的错,却由他们两个人来承担。
现在她或许有些理解。
一个为了孩子不缺失母爱,一个为了父亲的颜面,父子俩磕磕绊绊的成长,守护对方的心。
军阀冰冷坚硬的外表下,也有柔软的心。
一路到现在,变得顺其自然。
或许也有执拗。
督军气恼蒋倩当初欺骗自己的感情,想要将她困在后院一辈子,去报复她。时惟樾气恼母亲的偏心,想要将他们母子俩困在后院之中,让母亲看着弟弟永远翻不了身。
“你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是该考虑他们的未来。”时督军想开了。
林清也的话,让他幡然醒悟,他想开了。
执拗了这么多年,伤害的是每一个人。
他松了口,“这件事,我要和时惟樾谈谈,问问他的想法。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如果要敞开谈,也该由他去想去路。”
林清也嗯了声。
“你是个好孩子。”时督军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