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惟樾离开的第二个月,周绮烟来了临城。
她和陶宥齐一起来的。
林清也没收到消息,看到他们很是意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我和宥齐打算结婚。”握着手在沙发上坐下后,周绮烟告诉林清也这件事。
说到结婚,她看了陶宥齐一眼。
两颊立刻染上红粉,目光如水般含情,很是娇羞。
两人恩爱无比。
“那太好了,恭喜你们。”林清也很高兴。
她不意外。
当初周绮烟紧张陶宥齐的心思,她看出来。加上陶宥齐一直心思坦诚,没有弯弯绕绕,和绮烟这样心性纯良的最是合适。
她离开阳城前,两人已经在互相熟悉中坠入爱河。
她替绮烟高兴,找到良人。
“我们原本没打算这么快结婚。”
她告诉她,“宥齐才开始经手生意,还在起步阶段。阿爸建议我们等生意稳定点再结婚,婚后才有余力顾着家庭孩子,不能全靠着乳娘。我们思来想去,觉得在理,便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只是近几月时局动荡,我们又有了其他顾虑。阳城最近来了很多外来人,都是逃难过来的。我们这边目前安全,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乱起来。
报纸上天天在报道,说这场战争是时师座发起的。我们和阿爸阿妈商议过后,想过来问问你的意思。若是要拖个三年五载的,我和宥齐还是尽快结婚比较好。”
林清也明白他们的顾虑。
时局动乱,生意便不好做。
她阿爸阿妈,战事一起后便没再出去采购药材,留在家中。
加上仓库囤中西药,家中的药材生意停滞很久。
要打个三年五载的,不如先放下手中生意。
才刚起步,停下来也不打紧。
“你们如果彼此确定,不在乎早和晚。”林清也告诉她。
又说,“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对于你们的条件,也不需要难以抉择。”
涉及战事,都是军事机密。
林清也没有说透,周绮烟听明白了。
不能说,却也在提醒她。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在告诉她战事一时半会停不了,结婚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至于有多久,她没法说。
报纸上都在报道,目前还没打过长江,时惟樾的心思大家都在揣测。
或许只是打下几个城池,也或许是有其他目的。
人心惶惶,她不能乱阵脚,也不能透露分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知道绮烟不会胡乱说出去,只是知道的人越多,于谁都没有好处。
林清也问:“阳城最近来了很多难民?”
周绮烟看了陶宥齐一眼。
陶宥齐原本在听她们说话,见绮烟看过来,这才接话道:“最近打仗的几个城池,离阳城近。阳城又是时家的地盘,大家都想要庇护,便过来了。
有的钱的人在阳城买房子,住饭店,没钱的只能挤在城郊。周边的几个寺庙开设了难民收容所,也留不住这么多人。粮食局打开粮仓施粥,也管不了与日俱增的难民。”
林清也蹙眉:“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她在临城,又不参与军政府的事务,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只是她知道,时惟樾一向不鱼肉百姓。
就算是打仗,他也会尽最大的力,保证百姓原本平稳的生活。
他攻下阳城,就是如此。
“不清楚。”陶宥齐摇头。
以前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时政并不了解。
林清也心有疑虑。
她叫来陆易,让他打电话去军政府,联系时督军的亲信罗参谋长。
时督军不在,都由罗参谋暂时主持大局。
林清也不问军事,并不代表不能参与。
时惟樾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林清也附属于他。他希望她与自己比肩而立,也是他打破条条框框让她从政的原因。
林清也得到南京的表彰,又是南京下的调令到临城参事处,大家都对她心悦诚服。
她有能力,又是少帅夫人。
过问军事和政治,没人有异议。
很快,陆易回来。
“少夫人,罗参谋刚开完会,电话转到他那里了。”陆易让她去接听电话。
“你和他说,我现在过去军政府。”
陆易便回了话。
林清也握住周绮烟的手,目露歉意:“绮烟,我这边有事情要忙,这会没办法陪你。我让副官带你们在临城逛逛,晚上再一起吃饭。”
“不打紧。我们买了下午的火车票,就要回去。”周绮烟说。
“这么快?”
“时局动荡,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周绮烟笑了笑,“我和宥齐结婚的事,原本一通电报就行。只是这段时间报纸上的消息太多了,你新婚后不久师座便去攻打越城。这几月战事四起,我实在担心你。看到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她这次来,主要是看望林清也。
林清也鼻子一酸,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柔软,窜上了她的眼眶,染上了一抹红色。
她张开手臂,上前抱住周绮烟。
时家的地盘如今还是安宁,时局确实动荡。
出来一趟,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
周绮烟从远处而来,是相隔千里也没有冲淡的友情,她将她放在重要的位置。
“你们再等等。”林清也说,“我先去一趟军政府。说不定回来,要和你们一起回阳城。”
“你也去?”周绮烟不解。
一旁的陶宥齐,大概明了。
他拉过周绮烟,替她接下话:“我们便去逛逛,买些临城的特产,等你回来再做决定。”
林清也点头。
她去了趟军政府。
去了军政府才了解到,事情比陶宥齐说的更加严峻。
南边安宁时,地方军阀没少剥削鱼肉百姓。如今战事一起,士兵直接从百姓那里抢粮食,让原本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百姓苦不堪言,只能逃离。
“尹局长开放粮仓施粥,解决不了根本。”
罗参谋揉着脸,一脸惆怅,“别说阳城,还有两个城市也有困扰。方才我们就在讨论这件事,没有结果。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安置这些难民。”
可怎么安置?
这不是零散几十上百人,而是数以万计的人。
施粥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费用,加上其他安置需要的费用,这是一笔大钱。
前面战事吃紧,也需要钱财。
“我来的路上,想了这件事。”
林清也说,“我在参事处工作,知道政治很大程度影响军事。难民如果不管,这么多人无所事事,也会影响经济。军事政治一体,经济不可或缺。”
“你说的这些,我们自然清楚。”罗参谋说。
他熬了很久,连轴开了好几个会议,很是疲惫。
这些话会上说过太多次,他不想再在这里纸上谈兵。
罗参谋揉了揉眼眶,想到林清也的本事,耐住性子问,“少夫人,你有什么想法?”
“罗参谋,我们一味付出,只会损耗财力物力。不妨换个思路——如果我们将这些安置成本转化为生产经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