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妄言的公子哥名单送到了詹事府,该由詹事在朝上参奏这些公子哥的家族,以表管教不严。
但那向来油滑的詹事,却给百里绮长篇大论地写了份折子,大约意思就是要礼贤下士,不能因为几句不端的言行,便要参奏。
百里绮自然知道要礼贤下士,但这几人,在相府都敢大放厥词,平日里只怕没有少干这样的事。
大哥不想给她找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既看到了,便要杀鸡儆猴,日后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看她不打烂他的嘴,一群长舌男。
她才做一个月公主,詹事便糊弄她,更是开始对她说教,既如此,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让他任这个虚职了。
百里绮写信,让大哥为她推荐名录,推荐朝中不得志,且能为他们所用的老臣,为官年限要长,但不能和四王、高家扯上关系。
写完信,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大哥刚入朝为官,资历不够做詹事,也用不着这样四处找人。
第二天上午,上的是骑射课,由北牧教她。
少年穿了身黑色银边的骑装,高鼻狼眸,越发地桀骜,但一开口,便让人咬牙。
“公主初学,便先骑匹温顺小母马,让我牵马带你绕着校场转转吧。”
百里绮:“……”
“看不起谁呢!”
她好歹在上京时,让南宫慎教她骑过马,只是时间一长,有些不记得了。
想到先前北牧为了讨好她,送了她匹汗血宝马,她环视一圈,没看到,问道:“你之前不是送我了匹汗血宝马吗?马呢?”
北牧眼睛一亮,“马养在郊外的院子里,今日我们出宫去?”
百里绮面露犹豫,汗血宝马非寻常的马,以她现在的马术,只会被甩下来,还是等她马术练出来了,再去骑比较好。
“算了,最近宫里事情比较多,等及笄宴以后,再去吧。”
北牧眼珠转了转:“公主不会是怕陛下责怪吧?”
百里绮:“……”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换匹马,我学过一点,不是完全没有基础。”
北牧一脸失望,但还是让人换了匹高头大马出来,他扶着公主上马,见公主脸上毫无怯意,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
从前假公主怕得一直要拽着他,他只觉得厌烦,如今公主殿下一副完全不需要他的样子,反倒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
“公主,要不我还是与你共乘……”
“驾!”百里绮拉着缰绳,一夹腿,马踏了出去,只给北牧留下一地灰尘。
他抬手在眼前挥了挥,透过薄尘和洒下的阳光看出去,高马上的少女抿着唇,双眸发亮,肌肤在阳光下透白晶莹,漂亮得令他呼吸一窒。
玉楼初见,他就知道她长得极其好看,安南王府再见,他也想把她收到府里做自己的侍女,天天看。
莫名地,他忽然有些嫉妒南宫慎,怎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了。
北牧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骏马奔了出去。
“公主等等我!”
这次,他可不会再让着南宫慎了。
他也是世子,凭什么南宫慎要得,他就要不得。
百里绮正在找回当初骑马的感觉,忽然,北牧骑着马,在她身边飙过,扭头朝她大喊:
“快一点!快一点!你这个速度太慢了!”
百里绮:“……”
第二圈,北牧又从她身边飙过,尘土飞扬。
“你这个速度,去草原上,连参加比赛的资格都没有!”
百里绮:“……”
第三圈,北牧扬起鞭子,一鞭子甩在了百里绮身下的马屁股上。
骏马嘶鸣,一下便奔了出去,校场上响起百里绮的尖叫声。
“啊啊啊——”
北牧兴奋的追上去,一直在场外候着的马师们急忙上马,追了过来。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快救公主殿下!”
“……”
校场上一阵人仰马翻,待马慢慢停下,百里绮一下趴在了马背上,大口大口喘息。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还犹在风中,那种策马奔腾的刺激令她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余光瞥见北牧一脸茫然的过来,她垂落的手抬起,冲他竖了个中指,有气无力的说,“你是不是有病。”
北牧看着少女煞白的脸,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口第一句,却是,“你不是说会骑马吗?”
百里绮:“……”
“会骑马跟会一点,不是一回事!”
北牧摸了摸鼻子,露出心虚和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以为你只是谦虚……”
中原人最喜欢搞谦虚这套了,分明厉害得不行,还要推脱说不行不行,说自己只会丢人现脸。
他少时在宫里上课,其他三位世子对先生们布置下来的课业,都说着不会,太难,做不出来,转头就只有他一个人交了白卷,其他人写得一个比一个满,令他吃了无数次亏。
他不知道,原来公主说会一点,真的只是会一点。
“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百里绮咬牙,“没有下次了!”
御医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跑进来,百里绮摆了摆手,“不用,我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就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一会儿,北牧教公主骑马,差点摔伤公主的事,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口口相传,传着传着,竟传成了公主从马上摔下,摔成重伤。
皇爷爷晌午来看她,听完事情经过后,哈哈大笑,随后在孙女幽怨的目光中,别开眼,心虚地摸了摸胡须,象征性地对北牧说了几句重话。
其他三位世子从宫外赶进来,见四世子都来了,晟帝便笑呵呵走了。
“绮儿受了惊,你们好好陪陪她。”
公仪熙一进门,便抢在南宫慎之前惊道:“北牧世子,你……你平日里胡闹就算了,怎么能在公主的事情上胡闹呢!”
若是平时,北牧定然要与他呛起来,可今日他自知理亏,尤其听到公主说再也不要他教了以后,整个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啦吧唧地坐着。
南宫慎冷冷剜了他一眼,“胡闹!”
他来到躺椅旁,半蹲下,问躺在躺椅上,用帕子盖住脸的少女,“可有受伤?”
百里绮掀开一角帕子,露出只眼,有气无力道:“手脚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