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绮与南宫慎站在圣殿之上,俯看安南百族和大军。
万人齐声下,热血沸腾,天下皆为子民。
哪怕众人拜她的是皇后,也让她有了一种是自己称帝的错觉。
那种权利尽在手中,抬手便可指点天地的感觉令她肾上腺素上升,恨不得自己才是今日的新帝。
澎湃之后,她也缓和过来,在南宫慎看来的视线中,回看了他一眼,随后向百官和大军看去,一同挥手。
“众爱卿,平身——”
额前的宝石冕旒遮去了她的神情,哪怕她眼神中有野心暴露,也不会被人察觉。
安南各族都沉浸在自己的家族一跃成为开国元勋的喜悦中,南宫慎也被称帝的快感所包围,根本来不及去观察任何事情。
衡西王对新帝俯首称臣,乃是与安南王并驾齐驱的新晟国二王之一。
他站在下首,仰头看圣殿之上的新帝和新后。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一切都是为了安南军能助力北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他心底还是难免涌现出情绪,高台之上的新帝新后,仿若一对璧人,般配至极,任何人也无法插进去。
他眉眼沉下,唇瓣也紧紧地抿了起来。
直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从高处,穿越众人,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眼向高处看去,距离和冕旒让他看不清高处之人,但他知道,这道视线是来自于谁。
大红色的婚袍染着金光,宛若神明。
西司烛压下心底的翻涌,俊美如铸的脸庞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样,在众人向他道恭喜时,也笑着说着同喜。
王府依旧是王府,安南各族却一跃从安南子民,变成了新朝中的高官。
喜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婚礼和登基大典后是酒宴,安南为了彰显实力和庆祝安南登基,在安南郡城连续大摆七天流水宴席,规模宏大。
百里绮身为前晟国公主,又是新后,在安南子民眼中,算是彻底成为了安南人,成为了他们的自己人。
王府和各族暗中监视的人撤回,百里绮身边,只剩下了南宫慎的人。
因着如今的地位,哪怕是南宫慎的人,也不再如从前一般监视十足,已然是俯首称臣,她说东不敢往西。
安南对她的防备消除,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她能活动的范围变大,操作的空间也变大。
婚宴这日人员混杂,守卫也松懈,百里绮正在宴中时,心底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请求见面。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所以借着不胜酒力,要先离席回去休息。
南宫慎询问时,她便说今天一整天没有好好休息,有些累了,毕竟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平常就容易疲累。
南宫慎不疑有他,他眼下正在兴头上,所以派人护送她回去。
如今因身份的转变,不再住在王府,而是安南郡城内加急由一片古建筑改建出的行宫。
行宫清冷,许多地方都还在建造中,只有居住和议事的地方提前改建完毕。
行宫内挂满红绸和大红灯笼,陈桢和赵守禹同时护送她回居住的寝殿,随后便守在了殿外。
百里绮有意支开他们,但支了几次,只有赵守禹有些心动想要重新回去席上喝酒,陈桢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最终,她只支开了赵守禹,没有支开陈桢。
她将殿内伺候的侍女们都挥了出去。
因她平日里就不喜欢侍女贴身伺候,所以倒也不显异样。
她坐在殿内,看着空空如也的寝殿,一时间莫名有些紧张。
她跟林寄好久没互通消息了,如今一见面,就是在她助南宫慎登基为帝,自己为后的时候,难免不会让他多想。
烛火噼里啪啦,惊醒了覆在桌上小睡过去的百里绮。
她揉了揉眼睛,用剪子剪去烛花,大脑还有些刚睡醒的迟钝。
但很快,她便想起了她在等什么。
她正要出去看看月亮升到了哪里,忽然烛光一晃,静谧夜色中响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
她抬眼看过去,在红绸坠下的柱子后,看到了青年缓缓露出的身影。
林寄一身黑色夜行衣,静静站在介于黑暗和光亮之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百里绮从桌边起身,向那儿走过去。
她闻到了血腥味,正要开口询问,被柱子掩去一半身影的青年直勾勾看着她,低声道。
“我受伤了,还中毒了,你会救我吗?”
百里绮愣了一下。
她额上宝玉做的冕旒还未摘去,透过晃动的宝石光看过去,青年那双狭长凤目越发地邪肆了,一半隐藏在黑暗中,晦暗不清。
“怎么救。”她怔怔开口。
她手边无人,也没有良药。
忽然,柱后的林寄抬起手,骨节修长的手指撩开宝玉冕旒,露出了少女那张在红色与金色下高贵又绝艳的脸。
平日里不施粉黛的脸精心点缀,本就偏艳的唇瓣在口脂下越发地艳丽了,恍若夜里吸人精魂的艳鬼。
冰凉的手指顺着百里绮的眉眼鼻梁抚下,她仰头看着林寄,能够感觉到他此刻糟糕的心情。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担心他又要不顾自己的身体肆意行事。
“这一切只是缓兵之计,你先治伤和解毒,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林寄面罩下的唇角扯了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必然的。
从公主选择借安南势力那刻,就必须要与南宫慎成婚,助南宫慎登基为帝。
可看着他们携手登上圣殿,帝后和鸣的样子,他的心情,还是糟糕至极,更是产生了动摇。
“缓兵之计,真的吗?”
他们已成婚,她也成为了晟国新后,真的会放弃这一切,重新去选择另一条生死不知的路吗?
“当然了。”
百里绮看出了他的不安,低声抚慰道。
“如今你受伤不便久留,你去找西司烛,他会告诉你一切。”
但林寄却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
“那你可以给我解毒吗?”
“啊?”百里绮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林寄又开口。
“你为沈连成解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