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王忠汉给姚海棠把卡片儿都送回来了。
姚海棠一看直接傻眼。
王忠汉搓搓鼻子,“嗐,你也别说啊姐,甭看我家这崽子平时总冲我耷拉个小驴脸儿,这碰上事儿还算是挺给我这当哥的面儿。”
“说的啥来着... ...哦对,他说油印的话这卡片儿容易花,最后就自己拿钢笔一张一张抄的。”
姚海棠瞬间笑开,“你要夸人小树你就好好儿夸。”
“甭跟我这儿夸,回去当人孩子面儿夸。”
王忠汉闻此瞬间收了笑脸儿,只是嘴角还在抽搐,“切... ...老子惯的他!夸啥夸!”
“本来就天天觉得自己可厉害嘞,没啥事儿就埋汰我,个没大没小的白眼儿狼!”
“就这我再夸他!尾巴不翘天上去嘞!”
姚海棠不忍笑得更深,刚想开口接话儿却听王忠汉“诶”了一声儿,“哦对了姐,还一个事儿。”
“我替铁哥捎个话儿。”
“啊?”姚海棠一愣,吊了吊眉梢儿,眸底荡漾着一股子腻乎劲儿问:“咋?他不是过会儿就来接我么,就这么短的功夫儿还得指使你捎话儿啊~”
王忠汉挠了挠头,“啊,他接不了你了。”
姚海棠千娇百媚的笑容陡然僵住,“... ...你说啥。”
王忠汉不自觉地往下咽了咽唾沫,开始看天儿看地,“那,那个。铁哥说他接不了你嘞... ...今儿晚上好像也,也回不去了。”
“他,他去筒子楼找那个啥婶儿的时候,瞧出那婶儿生病嘞!还拖了好几天都没去看,铁哥着急,说那婶儿都有点儿发烧了,他得抓紧带她往医院挂水去。”
“他寻思怕你出去忙活了,就去地里跟我说了一声儿。”
说到这儿,王忠汉突然像模像样地举了举手臂,“姐,你别不乐意,我答应铁哥了,晚上跟秀才一块儿把你送回去。”
“准保给您安全护送到家。”
姚海棠方才心底的不爽瞬间散了个干净,伸手就拉开柜台抽屉翻钱,“是我上回去的那个小医院儿么?”
王忠汉一愣,“啊,咱这儿稍微正经点儿的可不就那一个医院了。”
“姐你做啥啊?”
“... ...姐!”王忠汉见姚海棠开始数钱,瞬间耷拉下脸,“姐你这是做啥!”
“我发现你们两口子咋都一个德行呢!”
“那我跟秀才送你回家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么?做啥还要给我们点儿好儿,”
“姐你再这样儿我真急眼了啊!”
“嚯,”姚海棠把钱掖进裤子口袋儿,“你铁哥给你塞钱了?”
“可不,”王忠汉满脸苦闷,“推好几回没推成,让我跟秀才晚上吃点儿好的。”
“哦。”姚海棠弯起眉眼,“那我还给你做啥?”
“我吃饱了撑的还花两份儿钱,想啥美事儿呢。”
姚海棠提起账本轻飘飘地敲了王忠汉脑瓜儿一下,顺手将他刚才撂到柜台上的卡片都放抽屉里收好。
她问:“地里还有啥事儿么?”
王忠汉:“没啥事儿了,秀才他们收完尾过来找我。”
姚海棠拿起烟盒儿跟钥匙走出前台,“不用送我了,听你铁哥的,一会儿跟秀才找家小炒儿改善改善伙食去。”
“啊??”王忠汉急道:“姐你让我听我铁哥的... ...那他头一个说的就是让我俩把你送家去呀!”
姚海棠摆了摆手儿,“在听你铁哥之前,得先听我的。”
王忠汉:“... ...”
姚海棠蓦地想起啥,短暂顿下脚步,“哦对了,你在这儿顺便等等小钱吧。”
“她今儿来的早,你不会等太久的哈。”
王忠汉瞬间瞪大双眼,舌头都要打结儿,“姐,姐!!”
“姐你饶了我!”
“这... ...这真不行啊姐!”
姚海棠加快脚步,“走啦。”
王忠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声音凄惨无比,“姐!”
“姐! ! !”
……
姚海棠马不停蹄地奔着小医院儿就去了,在一楼挂号窗口说了下姓氏跟特征,小护士一脸懵,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同志,这一天得有多少个姓李的中年婶子啊... ...”
姚海棠无奈叹道:“带着她来的是个老黑老高的男的,长得贼凶。”
“啥表情都没有,脖子上还有个大疤痢。看着就像犯过啥大事儿的。”
小护士浑身一抖,伸手顺着窗口指向楼梯,“三... ...三楼。”
姚海棠明艳笑道:“得嘞同志,麻烦您了。”
她直接爬上三楼,又找了个护士重新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果不其然,这位护士也是眉心一跳,马上就为姚海棠指了个道儿。
姚海棠则一直挂着礼貌热情的笑,最终顺利摸到了集体输液大厅。
里面得足有几十张床。
不过今天病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基本都聚集在四角。
姚海棠视线转了一圈儿,迅速找到了迟铁的背影。
靠窗的床位,病床大半拉被帘子遮挡住,迟铁则坐在床脚的椅子上。
姚海棠刚走近,就听见了李婶子的咳嗽声。
跟寻常的咳音不太一样,听着明显是发炎挺严重的。
她脚步轻盈地走过去,怎想刚要伸手迟铁便脊背一僵,倏而扭过头——
“... ...又闻见味儿了?”姚海棠勾唇笑开,挑了挑眉。
她声音压得很小,几乎只有俩人能听清。
迟铁原本冷冽的眸色变得柔软,点了点头,自然又亲昵地裹住她细白的小手儿,哑嗓道:“过来做啥。”
他虽是这么问,却并不觉得意外。
跟王忠汉打声招呼,麻烦他跟秀才把姚海棠送回家也只是为了得个心安。
迟铁知道她大概率会来找他,但她要是累了想回家的话,都安排好了他也能踏实点儿。
姚海棠悄悄探头往帘子里瞅了一眼,见李婶儿吊着水儿似是隐约迷瞪着了,攀上迟铁坚实的臂膀贴他耳边问:“严重吗?”
迟铁声音也压得很低,微微侧头去贴她的耳朵,“有点儿肺炎,得输几天液。”
“但没大碍,大夫说跟咱这儿治就行,犯不上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