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叶再次来这里,是为了带苏清颜走,她们还有任务要做。
可当她在后山见到苏清颜的时候,对她的心疼已经无法再隐藏。
“苏清颜,你怎么了?”
此时的苏清颜已经毒发,唇边发白,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去。
她太能忍,明明已经锥心之痛,却依然隐忍不发,坐在树下运功调息,还准备了一些草药。
“凌叶,蚀骨毒发作了,毒素在蔓延。”
“你已经完成任务了,快跟我回王府领药,领完后还有任务的。”
凌叶赶紧过去要拉她。
她推开了凌叶的头,直摇头。
“我不去,我答应孟思凡,等她回来。”
“为什么等她?”
凌叶不解,她再次试图去拉苏清颜,却被她直接拒绝了。
“你为什么执意等她?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我们都是这样啊,任务一完成,就得回到王爷身边的。”
“我爱上她了。”苏清颜笑着说道。
“什么?你不是假装的吗?”
虽然那晚,凌叶和卫岑君看到了她们相拥在一起,她却只认为苏清颜在演戏。
“假装给你们看的,凌叶,我早就爱上了孟思凡,很早很早以前,在我们都还没有认识之前。”
她忘不了,初见孟思凡那次,如同天降神兵,将还在惊恐中的苏清颜偷偷救下。
而月光下,那双美丽而清澈的眼睛让苏清颜那么多年无法忘记。
凌叶听到这话,心头一痛,她没想到一直喜欢的人,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所属之人,居然是卫岑君要杀的人。
她蹲下,心疼的抚摸着苏清颜的额头,冰冷的额头,因疼痛沁出丝丝汗水的额头。
“所以,你的蚀骨毒,是因为王爷发现了你一直爱恋着孟思凡,故而给你下的。”
“是的。”
“难怪,他只给你一人下毒,原来是因妒生恨。”
说着,凌叶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问苏清颜。
“可你这样值的吗?若是从了王爷,日后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如今,为了她,你连命都会没有的。”
“没事,只要此生能得到她的人和心,我心甘情愿。”
苏清颜露出了笑容,这是凌叶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
她一直以为,苏清颜是个冰美人,不喜不怒的,原来对自己爱的人,也是会笑的如此温柔。
她苦笑着,自己是得不到苏清颜为自己这般模样了,凌叶打算起身离开。
可她又看了一眼苏清颜的脸,始终无法自拔,她握着苏清颜的手,终于忍不住了。
“苏清颜,你别等了,孟思凡活不过今晚的。”
“你说什么?”
听到凌叶的话,苏清颜立马抖了一激灵,疼痛也顾不得,瞪大眼睛看向凌叶。
“王爷安排了陷阱,在厉远青来的路上,而孟思凡去的路上也有。只要他们快要碰面的时候,王爷会立马切断他们两方的后路,使得他们兵戎相见时,再无退路。”
卫岑君会提前部署,这是苏清颜早就猜到了,她拍着胸口,调整了呼吸。
“没事没事,我给她安排了新的路线,那条路,只有我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孟思凡他们和厉远青他们,其实不会相遇的,孟思凡会完完全全避开厉远青的。”
“没用的,王爷知道你会背叛他,他之前给你嘱咐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路线也是假的。而且你别忘了,他生在陵城,长在陵城,这里的路,他比谁都清楚。他早就猜到你会提供哪条路线给孟思凡,已经给洛南荇说过了,洛南荇会引导厉远青与孟思凡相遇。即使洛南荇失败了,没能说服厉远青更新路线,他们没有相遇,王爷的埋伏依然是奔着他二人,他做了几手准备。”
“你什么意思?”
听到凌叶的话,苏清颜的汗水越来越多,心头的毒素更加肆意散发。
“王爷的目的,不是只要铲除厉远青,还有孟思凡,即使他们错开了,也都躲不了埋伏,都会死的。”
凌叶知道此时此刻,她说不动苏清颜跟自己回王府,索性让她死前知道真相。
“附山道路崎岖多变,每条岔路都是杂乱无章,王爷为了防止他们两方错开,没能达到兵戎相见,两败俱伤的场景。提前调了十万精兵,埋伏在各个路线边,附山贴近陵山,多悬崖峭壁,树林茂密。只要他们双方都进入山路间,立马切断后路前路,火箭手包围住他们,插翅难飞。”
所以,无论孟思凡和厉远青相不相见,他们都会死。
而苏清颜小心翼翼的指引的路线,虽避开了厉远青,却避不开卫岑君,他们都逃不出来了。
苏清颜急得一口黑血吐出。
“你别动气。”
吓得凌叶立马掏出手帕给她擦血。
“我千算万算,都算不过他。”
苏清颜接过帕子,痛苦的擦净嘴边,她立马起身。
“我要去附山,我要通知孟思凡赶紧撤回来。”
说着她就要回营帐找马,凌叶拉住她。
“来不及的,过去得一个时辰,你身子如此脆弱,经不住折腾。”
“来得及,就算来不及,我也要见她最后一面。”
苏清颜倔强的如同牛一般,任凌叶说再多,她只当听不见,避开了营地的人,挑了一匹快马,翻身上去后,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
见她如此执着,又放心不下她,凌叶也随之跟去。
她们在半路遇到了林锦,原本是卫岑君派他过来,要他和苏清颜她们一起去看陵城主路是否也分出的支队。
可苏清颜直接把他打晕,扔在了一个山洞里面,凌叶也默认了。
天色将晚,苏清颜策马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滔天的火光自陵城和附山之间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而她都不知道孟思凡和厉远青是否相遇,她仔细听,都能听到山间处传来的痛苦喊叫声。
浓厚的烟伴随着火光直升云霄,苏清颜跌下马,看着漫山遍野的鸟兽都在乱窜。
原本茂密的树林灌木也都燃烧起来,她直奔着孟思凡走的路线过去,奔着火光冲天的中心位置。
“苏清颜,你疯啦!快回来!”
她跑的太快,走到一山崖处,就要跳下去,凌叶急忙抱住她。
“你不许去,下面到处是火,到处都是火箭,你会死的。”
“我本就该死。”
苏清颜挣扎着推开凌叶,不顾凌叶的阻拦,义无反顾的跳下山崖,借着崖边凸起的石头很快抵达山间。
火势太大,浓烟滚滚,桐油的味道,伴随着烧起的树木灌丛,还有那些将士们被烧坏的衣服肌肤,刺激着苏清颜的口鼻。
所有人都被断了后路,火箭从天而降,他们抵挡不住,纷纷躲避,却怎么也避不开。
苏清颜认出是孟军,她在如此混乱的场景里,看到了一抹红,是孟思凡的头巾。
找到她了,如此就能得救,苏清颜等不及了,她穿过大火,一边抵挡头上头上飞过的流箭,一边磕磕绊绊的来到了孟思凡旁边。
此时,孟军已经惨败,大火之下,无路可逃,也无人生还,无数火舌侵吞他们,苏清颜在最后一刻,将孟思凡拖了出来。
她顾不得看伤势,直接背起孟思凡往山崖上爬去,山崖边被大火侵舐的发烫。
她双手缠绕好布带,将孟思凡绑在自己后背,奋力往上爬,火舌不停的舔舐她们的身子。
快爬上去的时候,凌叶扔了一根藤条下来,刚好落在体力快不支的苏清颜面前。
她见状立马抓住,任由凌叶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们拖上来了。
“你真的疯,不要命的疯。”
苏清颜上来后,立马翻身解绑,把孟思凡放下,她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火燎的发黑,可仍然只关心孟思凡。
此时,孟思凡的脸已经被烧毁了大半,手上的肌肤也被烧坏,眼睛紧紧闭着。
她的盔甲烧坏了,衣服也都破烂不堪,苏清颜不敢想象孟思凡被烧成什么样了。
苏清颜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滴在孟思凡胸口上,声音发抖哽咽着。
“快!快!我们带她离开,去找大夫。”
她已经快脱力了,还想着孟思凡的死活,凌叶赶紧伸手查了查孟思凡的脉搏和呼吸,她扶过苏清颜的肩膀。
“已经没气了,苏清颜,她没气了,我们赶紧走吧,别让王爷的人发现,否则都完蛋了。”
“不,不,你胡说。”
被痛苦包裹的苏清颜,哪里还听的下凌叶的话,赶紧将孟思凡扶起来,自己坐在她身后,将内力尽数输出,度给孟思凡续命。
这下,无疑是加速自己的死亡,凌叶再也忍不住了,她既不能打断苏清颜,又不能不管,她哭着哀求她。
“苏清颜,你快住手,你何必这样?孟思凡已经断气了,回天乏术,你如此伤害自己,最后都活不了。”
她咬着牙,眼神坚定。
“她不活,我也不活。”
“你真的太执着了,我不明白,即使她醒了,她活了。她知道了埋伏他们的人不是厉远青,而是卫岑君,也知道了你的身份,她还会爱你吗?不会的,她会恨死你,恨你烧了厉远青的粮仓,恨你给她指引了一条危险重重的路。到那个时候,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让她恨你入骨的。”
“没关系,只要她活着,恨我怨我也无妨,这是我的错,我认了。”
她倔强的可怕,凌叶无法再劝阻下去。
背后是滔天的火光,孟军也好,厉远青部落也罢,无论他们曾经多么的强。
此时,皆成了卫岑君的锅中肉,纠缠不清,混为一体,不再分开,双双陨落。
不过半刻钟,苏清颜支撑不住了,她眼睛缓缓闭上,还未看得清孟思凡到底活没活,便倒了下去。
而凌叶趁机将她抱起,不管孟思凡的死活,赶紧带着苏清颜上马,往陵城王府奔去。
若是卫岑君给了解药,她还有生还的可能。
火光冲天,不仅仅是附山,陵山,连陵城的百姓们都看到了。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认为孟军替他们抵抗了外族厉远青的侵犯,免受战争之苦。
在凌城王府里的刘公公,嗅到了胜利的味道,他理了理衣袖,对卫岑君说道“王爷,咱家该回皇都城了。”
“公公辛苦,代本王向圣上,贵妃,礼王问好。”
说完,卫岑君让林锦给刘公公拿了一个箱子,不打开,刘公公也知道是什么,他很自觉的接过去。
“这次,孟将军立了大功,或许,圣上要大封孟家。当然,这也有您的功劳,咱家也会跟圣上汇报的,自然也少不了王爷您的赏赐。”
他说的这话,看似会替卫岑君讨赏,实则也在替礼王鞭策他,事实如何?他们可都知道。
卫岑君笑了笑。
“赏赐本王不在乎,替圣上铲除外敌,是本王应尽的责任。”
“如此,便好,咱家这就走了,陵城这几天空气不太行,咱家待不住。”
说完,刘公公抱着箱子,直接上了马车,招呼都不打,便由着侍卫带着离开。
“结束了,都结束了。”
卫岑君冷着着,满意的拍了拍手,一旁的洛南荇笑着恭喜他。
“除去心头刺,恭喜王爷。”
“没什么恭喜的,为了守护陵城,死了那么多我朝将士们,洛南荇,我们要举城披麻戴孝,你和林锦安排下去。”
“是!”洛南荇和林锦立马应道。
“洛南荇,还有,过几日,你替我去趟道观,有个事情,需要你亲自安排。”
“好。”
卫岑君回了院子后,只见凌叶跪在门口,眼泪婆娑。
“王爷,奴婢求您,求您救救苏清颜吧,她,她的毒素蔓延太快,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本王知道,你退下吧。”
卫岑君冷冷的回复道,随后往房间里面走去,并将房门关好。
他看到苏清颜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变得微弱,肌肤像是失血般苍白,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塞入她口中,运气逼进体内。
而后,卫岑君坐在床边,伸手摩挲着苏清颜苍白的脸颊,低声说着话。
“苏清颜,明明可以向我求饶,向我服软,就能讨到解药。可为何你每次都那么倔强,那么冷漠,非得逼着我心疼你呢?”
苏清颜无法回答他。
他只能继续道“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不强迫你,是因为我想要有一天你心甘情愿的放低姿态,甘愿为我俯首。我有的时候,很希望,很希望你和凌叶她们一样,身子柔软,性子也柔软,为了活命,能够放下尊严。可你却不是那样,也不愿意那样,就如那夜空中清冷的月,让人触摸不得。高高的,冷冷的就在那里,冷漠的看着我。”
门外,凌叶没有走开,她听到了卫岑君的话,她咬着嘴唇,咬出来血。
凌叶也想着,苏清颜,你若是能放低姿态,何必活得如此痛苦。
我真希望,真希望你和杨菁菁她们一样,对卫岑君言听计从,用尽手段讨他开心,如此能活命便好。
苏清颜醒着的时候,不会回应卫岑君,现在昏迷了,更不会回应他。
过了许久,卫岑君拿开手,靠在床边,声音冷了下来。
“这样也好,你永远只能留在我身边,痛苦也好,怨恨也罢,再也不会被孟思凡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