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床单被鲜血染透,陆子成不知道怎么穿上俩人的衣服,更别说他甚至光着脚就抱着薄伊奔出门去。
昏迷不醒的薄伊,他开着飞快的车,无视路况。两百多公里每小时,这样的速度很少,可他觉得还不够不够快,还是迟了,他拼命地轰着油门。
山顶的旅店距市区有些距离,他不顾一切,将近半小时的路程压缩到十几分钟。救护车等在医院门口,护士急忙过来,\"怎么回事儿?”
啥回事?陆子成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啥,只知道他跟薄伊满身是血。
他不敢置信,人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从未有过的恐惧,有种东西正在消逝,他拼命抓都握不住,“我...不知道。”
护士拉着担架车飞跑向急救室,\"你是病人亲属吗?\"
他紧抓着薄伊的手跟在后面狂奔,整个人绷得像根琴弦,“对,我俩是夫妻。”
\"你夫人有什么病史吗?\"
有啥病史啊?
直到此刻,陆子成才意识到他对薄伊是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睡着的薄伊再次一口血喷出。
\"薄伊!!\"
陆子成快疯了,“医生! 医生!!”
“救救我老婆!!”
医生快速赶过,看到薄伊愣住了片刻。护士反应迅速,\"赵主任,你认识她吗?\"
\"对,她是我的病人。”随即沉重道,“她现在的状况很严重,赶紧送到抢救室。”
\"好的,赵主任。\"护士立即推着薄伊冲进急诊抢救室。
医生换上无菌衣进入,大门轰然关闭,把他隔离在外面,他的魂好像也随之而去。
浑身颤抖,连嘴唇都在打颤。他还未曾完全从混乱中清醒,昨晚还好好的薄伊,此刻怎么躺在抢救室?
其实是好不到哪去,她说自己不适,不想做。
但他没相信,还嘲笑她,根本不当回事,只想用这种方式折磨她以宣泄内心的情绪。
然后她哭着求饶,说想吐,让他停下来,他却置若罔闻,还让她在床上吐。
他都干了些什么,竟让她受此折磨?
后悔了,他祈祷,她会没事吧,她一定会没事吧?
他不断地安抚自己,脑海全是那份鲜红色,手上也是。
在懊悔中挣扎,时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直到门再度开启,有护士出来说让他签署病危通知书。
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陆子成\",丑过蜈蚣。就在护士要离去时,他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声音抖得不像样,“我老婆,她会没事的对吧?”
护士机械回答:\"我们会全力以赴救援。\"
\"她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护士一惊,“你们不是两口子吗,难道你不知道你媳妇得癌了吗?”
\"癌、癌症?\"是听错了嘛?
\"对,\"护士继续说道,“赵主任刚才说了,晚期肺癌。”
如同晴天霹雳,他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
薄伊患肺癌?
怎么可能,她明明之前那么活泼,就算他怎么惹她她都没被打垮,患癌晚期之人不可能这样的。
虽然不愿信,可护理重复了一遍,加上之前医生说薄伊是他的患者,所有迹象表明这是真事,薄伊确诊患癌。
\"看起来,你真是啥也不知道。\" 护士责怪道,“她都命悬一线了,你这当丈夫的也太差劲了。”
说完,转身重返手术室。门重新合上,他感到胸口窒息,心跳如负重一般沉重,每一次悸动,都像是在体内掀翻一股难以抵挡的痛苦。
肺癌晚期,她啥时候患的?为啥从未告诉过他?不,他想起了快一个月前,她的那个电话。
那时候,她在那头啜泣着说,“陆子成,你能不能去医院看看我,医生说我有癌症,需要家属......”。
他没等她说完,直接截断她的话,“小伊,你想耍啥心眼我知道,别给我装可怜。真要是患上了那个绝症,我才巴不得你现在就走了。”
他不容她辩解,甚至祝她早逝,挂了电话就把希望全抛到脑后。那时的她,心里该有多么绝望?如何熬过来的呢?
想到那段时间,他感觉心如同有虫蛀,疼得让他喘息艰难。后来,他还逼她给宋珊珊输血,扣住她儿子,逼她在江村酒店工作。不止一次对她拳脚相加,甚至将她娘关进牢狱。看着她挣扎求生的模样,他自己都记不清,他对她有多冷酷、残忍。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瘦,像个完全变样的人,可他在眼睁睁地看着,用那些怨恨去遮蔽,去折磨她。现在一一回想,每一件事都让他愧疚如绞。他应当万死难辞其咎,瘫坐在地板上,一寸寸地磕着后脑,碰到硬实的墙,脸上的血色褪得一清二楚。
以前有多恨小伊,如今就有多恨自己。他恨不得此刻就能了结自己。过去的陆子成绝不会想象有朝一日会对小伊如此残忍,即使她即将逝去,还折磨她不止。
他的唇角浮起一抹极致的痛楚弧度,嘲笑自己的无药可救,“小伊,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你说说,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不过这刻,没有谁能给他解答。
唯有凌晨五点钟死寂的医院作陪。
还好两小时后,小伊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推进了病房。
医生将小伊的报告递给陆子成,“为时已晚了,小姐的癌细胞已扩散,手术也没用。建议化疗,但她拒绝。”
“化疗会导致掉发,失去牙齿,何况她的状况无法根治。如此美丽的女孩,难怪不愿接受。”医生叹了口气,“好好照料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尽量让她了无遗憾。”
什么“剩下不多的日子”,什么“了无遗憾”?
为什么每个人都告诉他小伊要走了?
“不是有其他的法子吗?”他抓住医生的白衣。“你是负责人,你肯定知道有救我妻子的办法对吧?”
“不就是晚期癌症,我不信没救。”
“她一定要活下来,有太多事情我们还没一起做过,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一生那么长。”他语无伦次,神情恍惚。医生只是摇摇头离开了,这种情况的家属见多了,他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谁愿意接受爱人生逢妙龄却离世的消息。
他见证过更极端的情况。
医生们都离开了,他们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