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娃儿见到他就吓得四处躲藏,不难想象他对娃儿造成的巨大心灵创伤和阴影。
回忆往事种种,他心如刀绞,胸膛愈发疼痛,直至他弯下腰,额头一次次撞向墓碑,试图借此抚平心中的愧疚,或是一种赎罪的方式。
然而,他的罪孽又怎能让这惩罚得以洗净呢?
任凭他如何疼痛,如何懊悔,整个墓园仍然寂静无声,只有雨滴敲打着地面,发出单调的声响。他得不到娃儿任何的回答。
黑色墓碑上,孩子的笑容依然纯真灿烂,永恒地定格在那里。他的生命,也永远停留在那一瞬。
风渐渐刮起,雨势愈演愈烈,墓前的花朵被雨水打湿,蜡烛熄灭,绘有奥特曼图案的蛋糕也被雨水冲刷得变了形。
男子恍若无知觉,依偎在墓碑旁,不知是沉醉还是已入睡,就这样保持一个姿态一个多小时,纹丝不动。
他并未察觉,不远之处,薄伊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安静地站在路灯下,遥望着这边,嘴角挂着苦涩而又带些讥讽的笑容。
年年,你看,妈妈不是说过吗?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爸爸来到你面前,让他亲口向你说对不起,让他为他的过错忏悔。妈妈做到了,对不对?
因为妈妈答应过你的话,哪怕对任何人都可能失信,唯独对你年年,妈妈决不会违背承诺,就算付出所有代价,也要为你实现。
只是年年,你千万不能原谅他。
因为这个人,他实在不配得到你的宽恕。
薄伊再次苦笑,未曾靠近那被雨水湿透的男人,亦未生出半分同情,她撑着黑伞转身离开墓园,消失在雨幕中,融入了夜色。
陆子成在寒冷中惊醒,身体颤栗,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仅有几盏路灯在雨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他晃了晃脑袋以清醒头脑,摸索口袋取出手机。尽管手机已被雨水打湿,幸好它是防水的,并未受到影响。屏幕上显示了多个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薄伊打来的。
这时他才想起,原来薄伊还在等他回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薄伊,但有些事终究无法逃避,终究要去面对。
微弱的光线中,他目光落在墓碑上,孩子那朴实无华却充满童真的笑容映入眼帘,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张照片,“年年,我该走了。”
“但是别担心,爸爸会常来看你的,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
“这次,爸爸绝不再让你觉得孤单。”
离去时,墓碑仍旧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之中,仿佛从未改变,无人涉足,孤独而寂寞。
回到车内,陆子成拨通了薄伊的号码,很快,电话接通,那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陆子成,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呀?”
“抱歉,刚刚有些事耽误了,没听见电话响。”
“真是这样吗?没骗我吧?”
“真的。”
“那就太好了。”女子的声音甜美又略带责备,“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听到他的话语,电话另一头立刻兴奋起来,“好的,那我就等着你哦。”
而此刻,他的眼眶不禁泛红,眼中蓄满了泪水,“嗯。”
还好,还好薄伊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还好她已经记不起过去的种种。
最初在机场遇见薄伊,得知她失忆的消息后,他曾想过要让薄伊重新记起他,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
可是他怎能忘记,对于薄伊而言,过去带给她的痛苦远远胜过了快乐?
如今,他无比庆幸薄伊已经不记得那些往事。所有不幸与痛苦,就由他一人默默承受吧。而对于薄伊,她应当快乐无忧地度过一生,简单纯粹,再也不要受过去之苦。
忘记或许更好,薄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忘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往后余生的每一刻,我都要用来向你赎罪。
全身湿漉漉的,他换上干爽的衣服,驾驶着车子,前往姜甜甜的住所。
他要去接荷花嫂了,那是他一生挚爱,也是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子,如今他想去弥补那些年犯下的弥天大错。
穿过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他驾着牛车走得飞快。
他是多么渴望见到荷花嫂,那份急切的心情犹如田间的稻谷等待秋收。
此刻他了解了所有往事,明白了全部真相,见识到了荷花嫂的贤良淑德,也深知她曾有多么深爱着他,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汗水与泪水,又独自承担了多少辛酸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