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这样沉睡了很久,这段时间里这似乎是第一次她睡得如此安逸。
或许睡得太久了,头有些晕眩。
小米没说什么,应了陆子诚,“好。”
餐桌上仍是丰盛的一顿,虽清淡滋补,却色泽诱人,味道醇香。一看便知出自陆子诚家中的名厨手艺。
他一向嘴刁,那些厨子可是花高价挖来的。之前小米从没享受过,因为陆子诚不在家,多半在他私人宅子里。没想临了生死之际,他变得如此大方。
只是现在的她哪有食欲,就算美味至极,也就勉强应付下罢了。
吃完饭,小米没再入睡,“陆子诚。”
一听到她的呼唤,陆子诚立马警觉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米摇头,“没事。”
他这才松了口气,“那么你想说什么?”
小米抿唇,终究还是开了口,“我想见小念一面。”
进剧组之后,每天要看着宋珊珊,足足有一个星期没见过薄年了。如今他们母子同在医院,小米特别想念薄年。
但想起陆子诚以前对薄年深恶痛绝的态度,小米就不敢轻易提这事,虽然他保证随时能见薄年,可他最近总让她莫名其妙捉摸不透,所以有些顾虑。
果真,话音刚落,小米便感知陆子诚的眼神阴沉下来,下颌紧绷。她心一点点冷却,“陆子诚,你怎么始终不信小念是你儿子呢?”
“你不信我做的亲子鉴定,你可以自己再去做次,还是过去的种种事,让你对我刻骨铭心的恨,不愿承认这个孩子的身份?”
“够了!”冰冷的打断从陆子诚口中说出。
小米并不知他早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是薄年跟他毫无血缘关系。
他不是不信,只是更信眼前的证据。
当初提出结婚时,她肚子已经很明显,找他,无非是傅南笙嫌弃她,她急寻个便宜爸给肚子里的孩子。
这事,他视为生平最大耻辱,也深恨无比。
而且那时候,她说孩子是他的,但陆子诚清楚,婚前从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
许是她说的多了,他自己也开始质疑,或许某一次醉酒自己浑然不觉地碰了她?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做了亲子鉴定,但答案犹如晴天霹雳。
亲子鉴定单和薄年就像一根钉在他心口的刺,拔不掉,每一次呼吸都如锥心刺骨。
他审视着她,身形遮挡一片阴影,全身散发着令人心惊的气场,“小米,我现在对你已算仁至义尽,你也别太过分。”
“以后这话,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尾,小米嘴角挂着苦笑。
那种憋屈窒息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小米啊小米,你还幻想着什么啊……
盼着陆子成认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死了心吧,盼着他哪天大发慈悲,善待你们俩的亲骨肉?你这日子恐怕是逼得没法过了,才会这般痴心妄想?
难道今日他的几句话,就让你忘掉他一贯的无情?他是根本不想认年年这个孩子啊,当年那份亲子鉴定书就被他甩进垃圾筒,连瞥都没瞥一眼。
病房的帘子也没拉,月光照进来,冰凉冰凉的。
薄伊感觉那月光像刺骨的北风,连带自己的言语都被冻硬了,“你就安心吧,以后我不再提这件事了。”
这是最后一回说了。
说完,她转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屋里静悄悄的,陆子成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寂寥样让他心软了,想起她的病情,陆子成最后开了口,“明天再去看他。”
“太晚了,估计他已经睡了,明儿再去吧。”
陆子成口中的“他”,指的毫无疑问是年年。
这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薄伊心里很清楚,“谢谢你。”
“你早点休息。”留下这句,陆子成就转身离去。
他身上飘来的烟草味,告知薄伊他又出去抽了根烟。
薄伊没心思揣摩陆子成的心思,啥问题也没问,闭上眼睛装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早餐吃过,药也乖乖吃了,跟陆子成招呼一声后,薄伊就脱下病号服,去看望年年了。
“妈咪……”
瞧见薄伊来了,年年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圆溜溜的小眼珠子闪着光。
“太太。”秦姨也迎了过来,“你终于来看少爷了,你知道吗,这些天小少爷多想你啊。”
快一个星期了,薄伊愧疚之余,心头也是阵阵刺疼,“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很忙。”
看薄伊的气色,秦姨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对她多了几丝怜悯,“幸好我们小少爷懂事,知道太太忙碌,一直都是乖乖的,从没吵闹,就在这里等你。”
年年啊……
薄伊心中越发疼楚起来。
这么乖巧的孩子,以后该怎么面对这生活?
若是他知道她要离开,不知得多伤心啊。
强忍破碎的心,薄伊坐到年年的床边,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稚嫩的小脸蛋,“年年,身体好多了吗?”
“有没有哪儿疼,或是哪里不适的地方?”
年年像拨浪鼓般摇头,“都没了。”
“妈咪,年年全好了,我现在生龙活虎的,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话罢,他还特意表演似的在床上跳起来,想让薄伊看到他的活力。
秦姨看的胆战心惊,“哎呀,宝贝儿你小心点呐。”
见到健健康康的年年,薄伊眼圈微微发红,但不敢在孩子面前流露出软弱,忍着泪水不敢轻易落下。
她得假装坚强,“还好,等你身体彻底恢复,能出院了,妈咪亲自来接你回家。”
“嗯!”年年欢喜极了,扑进薄伊怀里,“年年最爱妈咪了,年年不要离开妈咪!”
薄伊心头一酸,眼泪几乎快要滚落,她也不想离开这个宝贝,想陪伴他长大,但这一切都是奢望了。
此时年年想起了什么,松开手,“对了妈咪,你看年年画的画。”
说着,他在枕头下抽出一张图画来。
秦姨在一旁解释:“太太,这是你不在时,小少爷太想你,叫我给他买画纸,他自己亲手画的。”
年年满脸雀跃,指给自己妈咪看,“这是妈咪,这是年年。”
画上两人并立,虽说年年不是专业的,可天生就对画画有灵性,哪怕未曾受过专业训练,画出的人像与薄伊也有七八分相像,她的手拉着的是个五六岁的男孩。
“这是妈咪牵着我去游乐园。”
画上只有两个人,再无他物。
薄伊喉咙一哽,“画上怎么没有爹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