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她明明记得自己趴在姐姐的床边睡着了。撑着双臂坐起身来,才看到沙发上,坐着陆屿然。
男人双手相握着,放在膝盖上,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那种眼神,太过沉重,温白霜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醒来的关系,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眼神让自己这样的陌生?
“??陆叔叔。”
她张嘴叫了一声,这些日子一直都很疲倦,嗓音都有些黯哑。
陆屿然站起身来,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睡醒了?饿不饿?”
男人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黑发帮她梳了梳有些凌乱的长发,动作轻柔,“现在带你去吃点东西,还是一会儿回家吃?”
“回家?”温白霜眨了眨眼,总觉得今天的陆屿然是有点怪怪的,“为什么要回家?我姐姐她??”
“霜霜,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们这边的传统习惯,好好的人在医院过年可不太好,嗯?所以我带你回家,至于你姐姐,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给她找了最好的医生,她这个情况,只要是耐心的调养,会康复的。”
温白霜隐约已经听出了点什么来,拧着秀眉追问:“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姐姐也离开医院?”
陆屿然薄唇轻轻抿着,温白霜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长指正好是顺着她的发丝滑下来,到了发尾,动作一顿——
刚认识她的时候,总觉得她还小,文文静静的一个小丫头,说是个老师,总觉得柔软的轻轻一捏就会断的那种感觉,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着她,就怕自己一用力她就真的会断了一样。
真的拥有了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其实这个小丫头并不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也许用,外柔内强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温白露出事了之后,他曾是真的担心过,她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担心她会掉眼泪,担心她会崩溃,想过无数种可能,所以哪怕是自己知道了什么事,也想要隐瞒着。
她才24岁,真的太小了。
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事情,哪怕是到了60岁,在你20岁的时候,不会去做的,那么再过个40年,你也不会去做,可有些事,在你20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勇敢的去接受的时候,那么就是这个年纪。
瞒着她,未必就是真的为了她好,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他更不想因为这样的误会而失去她。
思及此,陆屿然不再犹豫,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眸光灼灼的凝视着她,“接下去,我要和你说的话,你好好的听着,有任何的问题,你问我,不要生气,不要激动,嗯?”
温白霜就知道,陆屿然是肯定有什么事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她更是确定了,点点头,她很乖巧的回答,“好。”
“宝贝儿,你姐姐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一直留在临都,对她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好处,你之前问我的,她的遭遇,陆家是不是也是罪魁祸首的其中之一,现在我可以很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不是。如果你相信我,就知道,我不会说谎欺骗你,可陆家,的确是需要负责,有一句话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是我的大哥,还是我的父亲,对于当年的事,在道德和良知上,都是需要负责的。这是对于当年你姐姐的遭遇,我能够给你的一个答复,sorry,宝贝儿,如果我真的有那样的本事,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舍得让你这样难过,我不会让事情发生,可23年前??那时候是我也无能为力。可对于你姐姐来说,临都是一个伤心的地方,那段最痛苦的回忆,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藏在了心底最不为人知的地方,因为受到了刺激才会这样,所以我和大哥商量过,希望送她离开临都,在国外我有联系好了很好的精神科医生,一定能够让她勇敢的面对那些痛苦的回忆,让她做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温白霜本是垂在两侧的手,在陆屿然说这些话的时候,慢慢的伸上来,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力道有些大。
“??你要,你要送姐姐离开临都?那我??我和她一起??”
“让大哥陪着她。”陆屿然就知道她会这样,耐性的说:“其实关于你姐姐的那些事,侧面来说,都是和我大哥有关的,而且你看她现在这样,我大哥也不可能放手不管,让他陪着,我答应你,每个礼拜都带你去一趟,看她,好不好?如果到时候她还是不见好转的话,我就再让你陪着她,或者是把她接回来,嗯?”
似乎都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她也知道,姐姐的情况现在很不好,陆屿然能够想到这样的方法,未必对姐姐不是好的,还有陆祁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把姐姐看的有多重要,可就是眼下的这个情况,让她就这么看着姐姐离开临都,她也的确是心里不舒服。
可人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现在的情况,不管是对她而言,还是对姐姐而言,陆屿然说的这个方法,应该是最好的吧?
可她怎么放心呢?
温白霜垂下眼帘,眼眶有些涩,无力的说:“让我再想想??再想想,我??”
“霜霜,有些事情,发生就不是偶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姐姐一直都没有复发的病,现在会这么突然?如果是有人存心要拿你们两个人来钳制我们陆家的人,不是不可能,让你姐姐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相信我,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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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出来的时候,陆屿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最后温白霜还是同意了。
心里还是觉得欣慰,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她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女孩儿,懂得什么叫做取舍,懂得什么叫做应该,也不会轻易的就给人压力。
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丫头,之后还会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一个人去承担,陆屿然有些痛心的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希望,那些事,永远都不要和她挂钩,可这是她的命运,他知道自己无权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也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她的身边,更好的守着他的小丫头。
陆祁铭也正好从边上的房间出来,见陆屿然就站在门口,他走过来,“和温白霜说好了吗?”
陆屿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大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两兄弟一起下了楼,走到了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之后,上车,陆祁铭似乎是知道陆屿然要说什么,一关上车门,还不等陆屿然出声,他就问:“昨天小安打电话给我了,他说你回过陆家了,当时我就想,你应该是去找父亲问温白露的事,刚刚你说你有事要和我说,我就猜到了,你现在要和我说的,应该就是关于温白霜的事。”
陆屿然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眯着眸子点头。
陆祁铭笑了一声,带着自嘲,“屿然,我要感谢你,很多事,我没有勇气去做,可你都帮我做了,也许你觉得,当年我是因为你才失去这条手臂的,你一直都很愧疚,所以对小安特别的好,其实你真的不需要这样,就像是我??对于陆家而言,是一个道理,我失去了这条手臂,对于那些年,对自己的人生和选择充满愧疚的我而言,我其实等于是得到了一种宣泄,可我现在看着白露,我觉得这远远都不够,我不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现在才知道,她没有一天是真的解脱。哪怕是过了23年。包括我们的爷爷??这么多年来,他总觉得那时候是他自己做错了选择,所以总是想要把那些愧疚转化成对我的关怀,现在想想,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陆祁铭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自己都感觉有些语无伦次的,到了最后他说:“关于温白霜的身世,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缺了那一份勇气。之前我就已经让人去调查白露当年发生的事,昨天那边终于给了我回应,我现在终于明白,白露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最后确定温白霜不是我的女儿??那么就等于是证实了,温白霜她是??是当年在白露遭遇了那样噩梦一样的事之后才有的,这不管是对温白霜,还是白露,都是最沉痛的打击。”
陆屿然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唇,对于陆祁铭的说法,他没有反驳,因为这也是他心中所担忧的事。
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格外的低哑,“??可能温白露她也不清楚温白霜到底是谁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对温白霜这样倾尽全力,大概就是凭着一份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