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程夫人说全都埋在那座山上,那明日我便派人去瞧瞧,死要见坟才作数。”
柳絮理着手里的纸也未拆穿她,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程夫人神情僵了几分,被程管事猛拖到了背后,忙应声说了句好,焦头烂额地带着一众人退下筹钱补窟窿去了。
等柳絮他们回到了屋子时,这会天已经大亮,玉儿见她眼下有些青黑,忙劝道:“姐姐,要不躺榻上再睡会吧,反正这事也算是了结了,那姓程的以后还能不能管庄子,也就看小公爷他们了。”
柳絮轻轻叹气道:“现下还不能歇,小公爷如今在大营里,不好叨扰他的,这事到底还是要提早给老夫人说一声,我如今虽能识些字却不能写,你去叫了蒋大人来,让他帮我写一份信给府里带去。”
玉儿点点头,赶忙出了屋子将蒋浪寻了来,让他替柳絮代写了一封信,寄去了云国公府中。
经过这几日相处下来,蒋浪三人倒是与他们熟悉了不少。
见他妥帖地将信封起来,柳絮不由多问了一句,“蒋大人,小公爷这次来禾北大营,当真是来操练新兵的么?”
蒋浪封信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道:“对啊,姨娘为何这么问?”
“没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在禾州停留这么久。”
柳絮笑了笑,心中却多了几分不安,那日他来时,她分明瞧见他身披盔甲,就连青山也是一身盔甲,神情也多了几分肃穆。
不过纵是再疑惑,这些他职务上的事,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过问,便将此事压在了心底。
蒋浪出去送信不久后,胡嬷嬷从屋外回来,方才她又被柳絮支出屋子悄悄去庄子上打探了一番。
柳絮见她回来了,忙给她倒了一碗茶,问她有问出什么来没。
胡嬷嬷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叹道:“没有,我今日特意趁着他们午歇的时候问过,那些个佃户嘴巴紧的很,问他们叫啥都只敢摇头,啥也撬不出来,想来平日私下没少受那个姓程的老登折磨。”
柳絮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您先前说的那片空地可去看了?”
胡嬷嬷小声道:“季兄弟和那个姓汪的方才悄悄去看了,现下有好几个配着刀的监工正围在那,里边有几个佃户在里边种苗,没个正当的缘由,他们也不好进去,可要叫他们硬闯?”
柳絮摇了摇头,让他们先回院子里来,蒋浪三人虽有功夫,可这庄子现下全是他们程家的人,贸然硬闯,只怕要伤及无辜庄户。
直至傍晚都无事,柳絮正带着玉儿和琥珀绣着花样子,突然三人听见外屋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他们连忙放了手里的活计正要起身,只见胡嬷嬷匆忙进来,一脸怒意。
柳絮见她神色难看,忙问道:“嬷嬷,怎么回事?”
胡嬷嬷又急又气道:“姨娘赶紧出去瞧瞧吧,是徐夫人来了,说要见你。”
一听是徐穗来了,柳絮神色一愣,而后赶紧带着三人出了里屋。
刚掀开帘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扑面门,熏得她不由蹙了眉,还未看清人,就听见一阵凄然的哭声传来。
“姨娘.....!求求......求求姨娘为.....为小的做主!!”
柳絮定睛一看,不由心惊了一下,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哭喊着跌跌撞撞朝自己扑了过来,不仅衣衫凌乱,衣裳也都染上了斑驳血迹。
柳絮搂着她,用手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清丽熟悉的脸来。
她轻呼一声,语气全是错愕,“徐....徐夫人.....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徐穗抱住她的身子,哭的撕心裂肺道:“求姨娘救救我......我夫君他.....他要杀了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想着来找姨娘......!”
“徐夫人莫怕,我这个地方程三他不敢进来,你别哭了。”
柳絮见她吓得不轻,忙将她揽在怀里,轻声抚慰着,随即朝玉儿和琥珀使了神色,让她们赶紧去打水和拿药来。
院外,程三提着沾了血的刀带着几个人追到了此。
瞧着地上零星的血迹,程三阴狠了眉眼,身侧的人见状正要一脚踢开那院门,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老大,她就在那个姨娘屋里!”
程三低头就着衣裳擦拭着手里的刀,冷声道,“我知晓她在这,你们不知晓,那个姨娘身边的三个护院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咱们现在强闯进去无异是找死。”
“这个贱人既然去求她庇护,多半是要反水了,正好趁此机会把他们全一锅端了。”
他盯着那院门一会后,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木牌丢给了身侧人,“我去一趟我爹那,你和几个兄弟赶紧出庄子,去找衙门找陈县令,请他带人过来。”
身侧人眼神一僵,“老大.....若是叫官兵来.....怕还是先给老爷说一声为好。”
“让你现在去就去,废什么话!”
程三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阴狠骂道,“老子这叫先斩后奏,先去搬救兵。”
他下了命令,众人不敢不听,只得硬着头皮快步出了庄子,去找人搬救兵去了。
——
屋内,柳絮替徐穗擦拭了脸上的血迹,又为她清理了身上的伤口。
望着她手腕上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还有脸上皮肉翻开的狭长伤口,柳絮眉宇间也不由染上一丝薄怒。
“徐夫人,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
徐穗此时心情平复下来了许多,抬手抹着眼角的泪痕,哽咽道:“姨娘也知晓,我爹娘原本就是这丹庄的佃户,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之下,这才将我抵给了程管事,做了程三的妻。”
柳絮闻言冷了神色,“难不成是因为你们家没交够粮,所以才将你抵给他们算抵债,这算什么道理,若是没交够粮,下一回再补上便是,为何非要拿你来抵?”
“不仅是因为没交给粮......”
徐穗颤抖了身子,忍不住再次哭出了声,“还因为我爹借了程管事的钱......利滚利....还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