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文华殿西室内,张居正神色凝重,
向朱翊钧启奏道:“陛下,军机处如今分掌军机票拟,若再由内阁拟旨,恐有泄露军机之虞。
臣斗胆,请陛下另设制敕房于一官衙,挑选翰林中学问词章俱佳者,专于御前承命拟旨。”
朱翊钧闻言,目光闪烁,沉吟片刻后道:“卿言有理。
那便设侍御司于乾清宫西侧内,专司拟旨之责。
先生仍以中极殿大学士身份,领侍御司首席大臣,掌司务。
此后,内阁首辅皆领班侍御司,军机大臣同知侍御司,参议庶政。”
张居正躬身应诺,心中暗自赞许朱翊钧的英明决断。
朱翊钧继续说道:
“再任命一翰林侍读或侍讲学士为侍御司承旨大臣,专责拟旨。
所拟圣旨,需经先生与军机大臣审定后,再交司礼监批红,然后由文书房转发侍御司,下发内阁或枢密院。
同时,选若干翰林进士与武勋子弟入侍御司,以中书舍人身份观政历练,以备咨询。
如此,文治武功,皆能后继有人,以成帝业。”
张居正再次拱手称是,心中暗自思量,此举既集中了大权于皇上,又未过分削弱首辅职权,实为明智之举。
朱翊钧话锋一转,又道:
“再设政事堂于乾清宫西侧书房,与侍御司同为一班人马,专供朕与公卿大臣坐而论政。
公卿大臣常设坐席之椅于御前,学士、舍人则站立。
首辅与枢密使分坐朕左右两首席,且铺软垫,以示体恤执政首臣之礼。”
张居正闻言,心中一凛,深知朱翊钧此举之意。
廷议虽能集思广益,但亦易泄密,且决策效率低下。
政事堂之设,既能减少泄密,又能提高执政效率,实为良策。
朱翊钧见张居正无异议,心中暗自满意,继续道:“廷议之弊,朕亦深知。
决策易泄密,且易造成分歧,导致政策难以实施。
故设政事堂,只允许几位重要大臣与朕共议政策,以减少泄密,提高效率。”
张居正点头称颂,心中对朱翊钧的英明决策佩服得五体投地。
至此,万历朝中枢进行了一次大的改制,侍御司与政事堂的出现,标志着朱翊钧对朝局的掌控更加牢固。
万历六年的十月,
辽东的铁岭卫清阳堡被一场初停的大雪覆盖,
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在这片宁静而祥和的景象中,
总旗张国忠身着崭新的靛蓝色布面甲,
肩扛三眼铳,手牵满载物资的骆驼,踏着积雪,缓缓走向卫所军户兵的屋舍。
他的到来,打破了屋舍内的寂静。
一个身着破棉袄、瑟瑟发抖的壮年男子钟长东,正蹲在炕边,探头向窗外张望。
见到张国忠,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张国忠大声嚷道:“钟老哥,快带弟兄们出来领粮、胖袄、棉鞋和军械!”
钟长东闻声,连忙应声而出,身后跟着十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他们帮忙卸下骆驼上的物资,积雪在忙碌中纷纷落下,不一会儿,张国忠的新棉鞋就被染成了白色。
张国忠抖着脚上的雪,耳边传来了钟长东的感慨:“国忠,没想到现在上头会发下这么多粮,胖袄也比往年厚实不少,这李总爷对我们真好啊!”
张国忠闻言,神色一凛,忙提醒道:
“这不是李总爷好,是皇上好,别搞错了!
小心让巡按老爷听见了,又要告总爷黑状!
总爷也会不高兴,让人觉得他不让辽东军户知道大明天子的恩德。”
钟长东听后,连忙点头应是,
心中暗自庆幸有张国忠这样的明白人在身边提醒。
两人边聊天边忙碌着,不一会儿,军服、军械和粮食都分发到了军户们的手中。
换上新胖袄和棉鞋的军户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仿佛焕然一新。
就在这时,把总马龙带着一队被绑着手腕的蒙古女孩走了过来。
他宣布了李成梁的命令,让这些女孩以抓阄的方式分给新回来的军户们过日子。
军户们听后,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虽然这些女孩蓬头垢面、面有菜色,但在他们眼中,却是难得的伴侣。
钟长东也忍不住笑着嘀咕道:“以前都是胡人抢我们的女人去,现在却是我们抢了他们的。”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和谐。
李成梁的一家丁持令旗载雪而来,传达了紧急的命令:各堡抽丁一半去都司集结,奉旨集结大军问罪朝鲜,全军今年在汉城过年!
马龙听后,神色凝重地问道:“李如彘(努尔哈赤),是又有大战要打吗?!”
李如彘忙下马跪在马世龙面前,恭敬地回答道:“回把总老爷,总爷说,正是如此。”
朱翊钧坐在书房内,手中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眉头紧锁。
他对明清史的了解仅限于那些广为流传的故事,对于努尔哈赤这样的满洲贵族早期经历,他知之甚少,也无心深究。
在他看来,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与他这个身处大明皇朝中心的人无关。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努尔哈赤,正以李成梁家奴的身份,在其麾下默默耕耘,他的名字也已被李成梁改为李如彘。
这个名字,在朱翊钧的耳中,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无法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李如彘,这个默默无闻的家丁,此刻正骑在马背上,紧随马世龙之后,前往都司。
他的身份卑微,许多章奏公文上甚至没有他的名字,即便偶尔被提及,也只是作为李成梁家奴的附注。
朱翊钧更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家丁,日后会成为威胁大明江山的奴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