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六!”美妇瞠目结舌,“娘亲的意思是,她不爱你,就像你不爱香菜一样,是一种本能,是没有原由的。”
小寻儿蹙眉,“可是寻儿不爱吃香菜是有原由的。因为香菜是臭的。可寻儿不臭,她为何不爱?”
“……孩子,”美妇试图转移话题,“你看水里的鱼儿好看吗?”
小寻儿摇头,“不好看。”
“你看!”美妇眼前一亮,玉掌一拍,“啪”地一声,“这不就完了吗?娘亲觉得鱼儿很好看,娘亲心生欢喜。可是你觉得不好看,自然就欢喜不了。娘亲这么说,你能理解了吗?”
小寻儿垂眸,好几息后,才重新抬眸盯上自己的娘亲。
可这眼神让美妇一眼就给望穿了,很显然,她的儿子还是不认同。
果然,她的儿子说,“可寻儿说不好看是因为寻儿此时心情不好,若是明日心情好了,娘亲再问,那寻儿自然会说好看的。”
美妇深吸进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接着说了一个字,“嗯。”
但心中却在默念一句话,安抚着自己,不与小儿争对错,不与老人论长短。
谁知,她儿子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接着道,“若是她今日不喜欢寻儿,那寻儿明日再问,若是明日还不喜欢,那寻儿便后日再问。寻儿又无顽疾,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会不得女子心悦?娘亲莫要伤心叹气,寻儿一定会娶到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为妻,她也定会喜欢寻儿的!”
“……”
他娘亲一愣,这前面说的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什么叫我伤心叹气?我是因为什么叹的气?他没理解吗?
果然啊……
“寻儿,娘亲觉得,你的阅读理解有点儿问题。娘亲这就去书房,给你出一则故事,写上几个问题,就劳烦你再花点儿时间琢磨琢磨?”
“哦。”小寻儿乖巧地应下。
美妇又一声叹,然后起身,去出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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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浅将手掌在第五寻眼前晃了好几下,“第五寻?第五寻?”
第五寻迷离的眼神突然聚了焦,“在。”
沈清浅这才蹙眉,“想什么,叫了你好几声了。”
“想起母亲了。”第五寻笑了笑,淡淡的说。
“那个……”沈清浅一愣,“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怎么会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他的眼神从迷离到疑惑到开心再到不解,然后回归到迷离,她便知道,他又想起了南希,想起了记忆中的人。
她不想看到他失落,也不想看到他一直沉溺,所以这才强行唤醒他。
第五寻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没关系,就是想到年少时与母亲说到以后我若有喜欢的女子时,该当如何?”
沈清浅的眸子突然就亮了,年少时的第五寻,她也只是在当初要写那本书时,前几日的梦里见过几次。
小第五寻嘤嘤糯糯,粉雕玉琢的,说话时瓮声瓮气的,煞是可爱。
那个时候的南希国大街小巷,老流传着将军府小少爷的周岁礼事件,一直到后来他三岁成为太子伴读,才慢慢被自己的另一个流言所替代。
“该当如何?”沈清浅想了想,将烫好的肉夹给了第五寻,趁机问道。
第五寻嘴角的笑意换了种色彩,带着一丝羞涩,轻声说道,“母亲说让我直攻其心。”
“哇!”沈清浅不可思议地咂了下舌,“婆婆霸气啊!这可是让你直接硬上啊!”
“非也!”第五寻笑出了声,“母亲后来又说,须得两情相悦,不可强取豪夺!”
沈清浅将一块肉夹进自己碗里,点头道,“我婆婆说的在理!然后呢?你莫不是装作听不懂跟我婆婆胡搅蛮缠了吧?”
“昂?”第五寻挑眉,“知我者夫人也!”他抿唇又笑了一声,“不过,可不是装作听不懂。而是那时年幼,并不能理解母亲之意,所以据理论争了几句,不过现在……”他顿了顿,将碗里的肉含进了嘴里,没有再说下去。
沈清浅又给第五寻捞了好些肉,无论何时,吃肉是最能缓解心中苦楚的。
他们没有再说话,第五寻无声的抽泣声,她也只是当做了“咕嘟咕嘟”翻滚着的火锅汤声。
烟气袅袅,他的肩头轻轻地颤着,高傲的头颅埋在面前的碗里低声下咽着,没有再抬头。
沈清浅又涮了好些肉,薄薄的肉片在滚烫的汤锅里很快就变了色,她默不作声地拿过漏勺,将肉捞出来倒进他面前的盘里。
他不说,她不问。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哭,她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成年人的悲伤不是一定要说给谁听,而是只需有一个释放的空间就好。
她默默地起身,说,“我去要份水果,等我。”
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她靠在包间的门上,许久后,终于在不算安静的环境中,听到了屋内传出的低笑声,然后逐渐成低沉的抽泣声。
不管是那笑声,还是哭声,都带着悲痛,带着不甘,带着怀念。
她的手握成了拳。攥在手心里的大拇指被握得隐隐作痛。
第五寻,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一些。
她缓了一会儿,待听不到里头的哭声了,才从口袋里取出口罩戴上了,走了没两步,刚好有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朝这边走来。
她停下了步子,待服务员走近了,才说,“帮忙拿份果盘吧,西瓜多一些。”
“好的,几号房,我给您送过去。”服务员笑着问道。
沈清浅说,“不用,我在这里等你,我自己带过去就好。”
“好的,那您稍等。”
小哥的速度很快,也就三两分钟的功夫,就端着一个果盘来了。
“谢谢。”
沈清浅端着西瓜走到了门前,停滞了几息,听到屋内确实没了悲伤的低泣声时,才推门进去了。
第五寻已经靠在了椅背上,恢复了以往的脱俗感,似乎还是那个云淡风轻,少年老成的青年人。
只有微肿发红的眸子告诉沈清浅,他也只是一个寻常人,一个会哭会笑,与她一般无二,会思念逝去亲人的人。
沈清浅装作若无其事,笑着指着手中满是大块西瓜的果盘,道:“少卿久等了,来,吃个西瓜润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