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月很快睡着了,可伽利在昏暗欲灭的烛火中一直睁着眼,久久未眠。
这段时间过着太好的生活,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平静踏实。可今晚,这种平静被纷乱的记忆冲破了,它们似疾跑的马蹄,咚咚让人心跳加速。
伽利感受着身旁林宛月平和的呼吸,忍不住靠近她,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腰肢,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伽利有些放松下来。
可只要一回想,想到自己是如何离开拂檩的,他就要收回手,他很脏,手上不干净,不能碰这样纯净的林宛月。
他甚至会想,要是林宛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会喜欢他,林宛月总是坦荡的,他不是,他就像。。。那些老鼠一样。。。
对,就是那些老鼠。。。
记忆终于冲破最后一层防线,将伽利拉回最可怕的过去中。
拂檩并不像安京,宽阔的街道两边以木制屋舍为主。拂檩街道窄小,石制的房屋沿着弯弯曲曲的巷子延伸开来。城市也不大,居住在此的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人,有钱的城主都有自己的庄园或是城堡,和他们住的地方有着云泥之别。
早上,伽利就要绕过横流的屎尿去到港口搬运货物,货物多是香料,但要闻到香料就必须经过屎尿聚集区。
出现这种情形的原因,是拂檩还没有茅厕,人们经过一晚上的排泄,早上就会将这些污物倾倒在街道上,至于臭到谁,只要不臭到自己,那就没事。
而位于港口有一块开阔的平地,他们称为广场。这里在阳光和煦时会坐满人,人们在晒太阳和捉虱子。
出现这种情形的原因,是因为拂檩人很少洗澡。那时候的伽利远不像现在这样干净俊朗,当时他因为少年长身体汗腺发达,又干的是体力活,一天下来身上都是混杂着汗水和尘土。不洗澡的话几天下来就发臭了。
“伽利,晚上一起去看吉普赛人跳舞啊~”伽利的好友马恩叫他。
“不去了,今天爸爸回家,我得在家等他。”伽利的爸爸普利斯常年跟着商队跑,很少回家,所以每次回家对伽利来说都是大事。
马恩知道伽利有多重视这个相依为命的爸爸,只好说:“好吧~代我向普利斯大叔问好~要是他带回什么好玩意儿,记得给我看看~”
普利斯是众所周知去过最多国家的人,传言他去到过遥远神秘的东方,可他自己从没承认过,但伽利黑色的头发,异于常人的相貌又侧面佐证了这个事。
伽利一直相信这个传言,他的爸爸无所不能,去过神秘的东方也是很正常的事。当然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每次都会给他带其他国家的特产,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对伽利来说,那是广阔世界里的一粒粒珍珠,折射着世间美妙。
普利斯这次从吐火罗回来,吐火罗离成唐很近了,但他不敢再去成唐,内心一直愧对伽利和他妈妈。
“爸爸!”伽利回了家,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个阴暗窄小的一层临街小屋。二层是他们的房东一家。
普利斯看着儿子,正值抽条时期的伽利一段时间不见,又长高了许多。他这次给伽利带回的礼物是吐火罗的一种植物种子。
“是什么的种子?”伽利好奇问道。
“一种蔬菜的种子,绿色的,有特殊的味道,不喜欢的人很讨厌,喜欢的人就觉得是好味道。”普利斯拿出种子的一部分,种到门口的花圃里。
“那等长出来了,可以分给马恩一些。”伽利挠着头,太久没洗头特别痒。
普利斯下厨给伽利做了饭,两人说着各自最近的见闻,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了还在说。伽利现在想起来,会惊觉那就是他和爸爸最后的好时光了。
父子俩聊到深夜才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还是因为马恩来找伽利了。
“你怎么了?一脸没睡够的样子。”伽利看着马恩,没睡够只是委婉的说辞,他觉得马恩现在的脸,和那些纵欲过度的男人很像,带着一种莫名的疲倦懒散。
马恩一脸坏笑地悄悄和他说:“昨晚,我成真正的男人了~跟一个吉普赛人~”
伽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他们这些纯情处男来说,这可是大事!他好哥们马恩竟然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那女郎特别火辣~舞跳得也带劲~晚上那感觉简直了,欲仙欲死~”马恩脸上浮着潮红,似乎还在回忆春宵一刻。
伽利咽了咽口水,既想知道更多又怕知道更多,但马恩注意力不在这了。他往里探着头问:“普利斯大叔呢?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伽利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的花圃:“在那里面,说是什么的种子。”
“啊。。。好吧。”马恩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伽利觉得他脸上的潮红更深了。“我今天累了,可能是昨晚太激烈。。。今天就不陪你去港口了,我回家睡觉。”
伽利点点头,和马恩在巷子口分道扬镳。
伽利独自一人去了港口干活。今天港口气氛有些怪异,许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他休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些人说:“肯定是吉普赛人带来的,他们会巫术,是不祥的征兆!”
带来了什么?他想再听清楚些,那些人似乎讳莫如深,很快又四散开去。
下午回到家中,普利斯也在家。他下午和朋友去酒馆喝了酒,有点醉了,躺在床上迷糊着。
“伽利,我有些头疼,先睡了。”普利斯睡在床角,被阴影挡住了面容。伽利觉得这就是平常的一次醉酒,应了声好。
到了半夜,普利斯难受得哼哼起来,伽利都被吵醒了。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普利斯,想把他摇醒:“爸爸,醒醒~怎么了?”
这一摸才发觉普利斯浑身都在发烫,他意识到爸爸晚上反常的早睡不是喝醉,而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