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梅寒来连忙阻止,他将暖香护在了身后,毫不畏惧地盯着安王,“安王殿下这是心虚,想要诛杀人证不成?”
傅相跟着附和:“不错。这位小娘子是人证,就算安王殿下对她证词存疑,也得上了公堂再说,岂能动用私刑。”
“一个风尘女子,尚且不知是被谁人收买,如何能称得上是人证?”安王神色倨傲,语气轻蔑。
“那我呢?”梅寒来铿锵有力道。
暖香忍住心头的酸涩,她拉了拉梅寒来的衣衫,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能和风尘女子一起沆瀣一气,你的狗嘴里又能吐出什么象牙?”安王抬脚就对着梅寒来踹了过去。
梅寒来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暖香想要伸手扶他,却想到了安王骂她的那些话,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像这样的人,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实话的,傅相若想证明此事和你家宁小郎君无关,还请不要阻拦,本王是一定要从这两个人口中敲出真相的。”安王道。
他挥了挥手,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随从上前,直接扣住了梅寒来和暖香。
“打!”安王吩咐。
他志在必得盯着门后:“宁安行,你当真忍心看着旁人为你受过吗?”
相府门内。
傅水瑶拉着宁安行的衣襟,死死不肯放手。
“傅水瑶,你看看外面的形势,我不能害梅兄和暖香姑娘。”
傅水瑶固执的辩驳:“可那安王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也信你不会伤他的腿,可人家现在就是要赖在你头上,你看那两人都为你作证,有用吗?”
“那我也不能躲在这么多人后面当缩头乌龟。”他甩开了傅水瑶,正要开门,手却被傅水瑶死死抱住。
她的眼角噙着泪,倔强道:“宁安行,反正你一向都讨厌我,我也不怕你更讨厌我,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宁安行被她纠缠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傅水瑶被他问住了,她实在是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少年心事。
她如同以往一般,轻微扬起下巴,语气充斥着骄矜:“反正,本小姐不许你出去,我阿娘交代的事,你休想忤逆她。”
宁安行心中最后一丝不忍就此荡然无存,他用力推开了傅水瑶,傅水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指着宁安行:“你敢这么对我?”
宁安行别过脸,冷声道:“我没空和你玩过家家。”
他毅然拉开了门,挺直了脊背,走到了安王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他昂扬道:“宁安行在此,请安王殿下赐教。”
随后,他盯着安王:“安王殿下,是不是可以放了无辜之人了?”
傅相瞬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波澜不惊地看着安王:“就算安王殿下看不上这位小娘子的出身,当众质疑她的证词,可若当众闹出人命,引起民怨,圣上问起,安王殿下也不好交代吧?”
安王见宁安行已经出来了,暖香与梅寒来的死活他也根本就不在意,他抬了抬手,手下随即就松开了二人。
“宁小郎君,你伤了犬子的一条腿,麻烦你今日当众给本王一个交代吧!”安王盛气凌人道。
“敢问安王殿下,我伤的您家世子的那条腿了?”宁安行发问。
傅相一心袒护他,他这才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他焦灼道:“安行,不可妄为,凡事有舅舅在。”
宁安行看到了傅相那双眸子里的关切之意,他心中泛出了一丝暖意,他忍着眼泪,朝着傅相笑了笑,继而,又目光灼灼看向了安王。
安王朗声道:“左腿,你可偿否?”
“偿!”宁安行斩钉截铁地说。
就连梅寒来都心惊了一番,他劝阻道:“伯寿,不可,你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
宁安行无奈看向了梅寒来:“今日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认也好,不认也好,反正罪名都在我身上。梅兄,我心中有数。”
梅寒来还想劝,暖香却再一次拦住了他。
暖香言辞恳切道:“先生,你还有重担在身。”
梅寒来定住了步伐,只得握紧拳头,焦灼地看着宁安行。
或许,他应该信他一次的。
只是,下一秒,宁安行就抬起剑,直接指向了朱则。
朱则吓得直哆嗦,他躲闪着:“宁安行,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
宁安行用剑挑起了朱则的下巴,静静审视着他。
“宁安行,你休要胡来。”安王也有些慌了。
倒也不是别的,是他这个儿子是他的独苗苗的,这才惯成了如今这般,他把朱则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宝贵,哪里舍得让宁安行伤他半分。
宁安行的眼神凌厉地落在了安王身上,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锋芒,他一字一句道:“你们冤枉我断了他一条腿,口口声声要我给交代,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断他朱则一条腿,随后,我自废偿他。我犯了事,我偿!”
他说着,剑在手中旋起,削掉了朱则的一缕头发,朱则心惊肉颤的,指着宁安行发颤,嘴边的脏话还没说完,宁安行的剑真的就朝着他的左腿刺去。
朱则的左腿上的伤自然是假的,为了做得逼真一些,他还撒了一些猪血上去,以此希冀看起来能够鲜血淋漓。
可宁安行的动作极狠,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废了他的左腿一般,朱则一下子就慌了,他连滚带爬跌落了担架,躲在了护卫身上。
他探出了半个头:“宁安行,你敢伤本世子本分试试?本世子是皇亲国戚,你这个野种,拿什么来偿本世子的腿。”
“你给我再说一次。”宁安行握住剑,指尖都在泛白。
“我说错什么了?你就是乱臣贼子生的野种,与那路边的乞儿娼妓没有什么区别。”朱则进一步羞辱他。
宁安行的眼睛猩红,拿着剑就朝着朱则刺去,关键时候,傅相挡在了朱则跟前。
傅相抬眸,看着宁安行:“安行,你可还记得舅舅告诫你的话?”
宁安行一怔,幼时,与他年岁相近的孩童都会笑他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在傅家。
他曾经一度赤手空拳和那些孩子打架,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魏如南总是会说他不省心,切莫在重蹈宁兴宴的覆辙,出言讥讽他总是不会留任何余地。
但傅相却总会带着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对他说:“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
他在许多个深夜都细细咀嚼着这番话,且久久都没有悟出来。
身世确不足道,可仅仅因为宁兴宴是他的父亲,他便就应该受尽冷眼,看尽冷暖,逆来顺受吗?又或者说,他做什么在世人眼中,便都是错的吗?
“君子但尽人世,须不记天命,因天命全在人世之中。”傅相细细念着,他含着热泪看着宁安行,“伯寿,这是你十二岁时,写给舅舅的,这一剑,若你真刺下去了,确实解气,但不过就是遂了那些带着偏见看你的人的愿罢了!”
宁安行长吁了一口气,他的眸光一紧,收起了剑。
继而,他平静看着朱则:“我知道你想激怒我,坐实我的罪名,你骂我的,我都听到了,所以呢?”
他的目光又定格在朱则的腿上:“你好端端的,当众构陷我,这又是为何?”
朱则的脸咻的一下红了,他求助似地看向了安王。
安王原本气势汹汹的,现在却也面露尴尬之色,他看着宁安行,心中有些羡慕。
圣上忌惮,因此他也没有旁的儿子。
但他却没想到,宁兴宴的儿子却是好样的,不管怎么说,是要强于朱则这个草包的,他又有些遗憾长叹了一声。
“你打了犬子,你认还是不认?”安王只能强撑着问他。
“认。”
安王爽朗一笑:“今日,本王误会了你,你也确实打了我儿子,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