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婼的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她在毒辣的日光底下跪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儿站起来竟有些头重脚轻的踩棉花感。
沈清婼隐隐觉得自己病了。
但皇帝面前,莫说病了,便是快死了,只要他想问话,她也得强撑着跪地应答。
沈清婼几乎是跌跪在地上的,身形趔趄,让陆怀瑾瞧的险些冲过去扶她一把。
北辰帝瞧着他的动作,冷哼了声,这才又接过了一旁小太监重新递过来的茶盏,摩挲在手中,朗声道:“沈清婼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五年前你刚到观音庵,是否见过临王妃?”
“并未。”沈清婼虚弱的厉害,但还是努力挺直脊背,强撑了精神回道。
身形瘦削,风骨傲然。
那一刻,陆怀瑾觉得他仿佛看到了风霜侵蚀下的寒冬腊梅,高洁傲气,坚韧如初。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北辰帝便重重把茶盏放到了桌子上,一拍桌面,怒声道:“信口胡说!临王妃当初从宫宴上设计脱身,巴巴的跑去观音庵看望你!朕可心知肚明的很!你竟还敢欺瞒于朕?”
“看来五年前朕只答应皇儿退了你的婚,还真是对你太仁慈了!”
“来人!乱棍打死!”
这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打死了?
北辰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昏聩?
临王微蹙了蹙眉心。
临王妃心知这是北辰帝故意借着沈清婼来逼她说明某些真相的,便上前一步,福身见礼道:“圣上,妾身有话要说。”
等的就是她这话!
便是他故意先传召了沈清婼过来,又让她在太阳底下罚跪,就是想让临王妃识趣点儿,乖乖的把当年之事都招认出来。
见她果真识趣,北辰帝脸色稍缓:“有话便说。”
“沈清婼确实没见过妾身。妾身快马加鞭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想要害清婼之人已经再度得手。妾身自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便又折返回京查找凶手了!”
“哦?”北辰帝故作诧异,问道:“这般说来,临王妃应当知道到底是何人害清婼了?”
临王妃:“……”明知道北辰帝就是故意给她刨坑的,她还只能硬着头皮往坑里跳,恭敬的实话实说道:“妾身只知此事和沈相国府上一名大夫有关。只是那名大夫早就销声匿迹了!妾身想查,也无从查起。”
“是吗?”北辰帝的声音凉飕飕的。
临王府的三人心头齐齐一惊。直觉他要就此发难了!
果然,北辰帝豁然起身,朝临王妃走了过来:“临王妃在民间素有妙手娘子的称号,威望极高,又有临王府的暗卫保驾护航,还有你那二儿子的诸多红粉知己。这么多人脉渠道,临王妃竟找不到一个人的下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北辰帝的声音越压越低,到最后竟隐隐带了质问。
这是帝王发怒了!
北辰帝浸淫皇权近二十年,那不怒自威的气质早就刻进了骨子里,更别提他如今发怒质问,更是若黑云压顶,雷霆之击即将落下。
临王妃敏锐的意识到:北辰帝这不仅仅是想拿捏住她,还想借此给临王府罗织罪名!
她赶忙“噗通”声跪地。
她的身后,陆怀瑾也随之跪地。
临王妃身板挺的笔直笔直,虽跪着,却昂头仰视着帝王,半点不见惧色的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好一个句句属实!朕不信!朕从来都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无缘无故失踪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就不信此事若真和那大夫有关,临王妃会不一查到底!”
北辰帝暴怒的说几句,又猛地蹲身到了临王妃的跟前。死死的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眸,他狠声道:“只有一个可能,临王妃,那大夫就是你的人,你说你找不到他,说不定你早就把人藏了起来或者早已经杀人灭口了!”
“母妃有什么理由这般做?”陆怀瑾忍不住质问道。
此时他哪还不清楚?北辰帝怕是早就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想要往母妃身上按黑锅了!
他身为人子,岂能眼睁睁看着母妃受冤?
陆怀瑾自认为他问的很有道理。
可北辰帝却冷笑了起来。
眸光从殿中站着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临王身上,扫到跪着的临王妃身上,又扫到陆怀瑾身上,最后落在了脸色绯红异常,娇艳无比的沈清婼脸上,冷声道:“自然是想要掩盖某些事情的真相!”
“临王妃!”北辰帝猛然拔高音量喊了一声,转身从上书房的案桌上拿出一个匣子来。
他把匣子打开,猛地倒扣过来。
“哗啦啦”一堆书信从匣子里落下来,散落一地。
北辰帝冷声道:“这就是真相!”
陆怀瑾不解。
临王已经弯腰捡起一封书信来,语气听不出喜怒的道:“是舒儿你和谢紫柳的通信。”
临王妃和她娘的通信?
沈清婼惊诧的瞪大眼睛。她从不知,她母亲还和临王妃暗中来往过!
陆怀瑾也被这一变故弄懵了。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一抹呆滞。他愣愣的偏头看向临王妃:“母妃——”她当初不是说只是可怜沈清婼遭人陷害无法自证,又知道他曾爱慕过沈清婼,才会把沈老太太给沈清婼求婚的书信转交给他,让他决定要不要娶的吗?
怎的现在变成了她和沈清婼的母亲暗中通信十几年?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望着临王妃。只有临王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在看两人通信的内容。
十封信里竟然有八封都提到了他!有夸他的,也有吐槽他的——临王瞧的乐不可支的。
这书信当时他想瞧,可舒儿却从来不让他瞧!
这会儿知道里面很多都是说他好话的,临王瞬间得意极了!
可把北辰帝瞧的郁闷极了。
“临王,看来你是早知道此事啊!”
“不知,不知,本王不知。本王就是觉得我家舒儿一口一声‘我家夫君如何威武雄壮,如何一夜叫七次水——’咳咳!”临王总算意识到这是上书房,还是当着诸多小辈的面,便赶忙咳咳两声,战略性停下,缓解尴尬,笑道:“皇上你也真是的,这种书信往来能说明什么问题?怎的还是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呢?”
“这不就是两个妇人说私密话的私信罢了!”临王试图把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