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婼:“……”她瞟向兰姨娘。
兰姨娘软趴趴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焦,浑身剧颤,显然是被吓破胆了。
她这副样子也没法去书院,而沈相国如今也不在府上,沈清婼只能带着花姨娘走了一趟。
坐在马车中,花姨娘欲言又止的,时不时睨向沈清婼。
犹豫再三后,她才豁出去似的的开口直问:“大小姐,你觉得清霖失踪是和相爷有关,还是和旁的人有关?”
花姨娘是个聪明人,这旁的人自然是指南浔国的人。
然沈清婼也猜度不出。
轻摇了摇头,她低声道:“不管是和谁有关,都有些棘手。”
若真是父亲让人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走,那便证明他心里下了决定。父亲肯定不会再留沈清霖的小命。
若是沈清霖是被南浔的人带走。那父亲,包括沈府便命悬一线。若是将来真有一天要对峙,怕是阖府都别想躲过去了。
不好办呐——
沈清婼轻轻闭眼。
花姨娘也拧紧了帕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沈清婼说:“可我现在宁愿他是落在了老爷手里。”
谁说不是呢?
沈清婼轻轻叹惜:“可怜他了。”
“李若水的孩子,有什么可怜的?不过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五皇子这以后还能问鼎那至尊之位吗?”
陆兆娶的正妃是南浔人,且可能还是南浔王室之后,那陆子期便是正儿八经的南浔皇室后裔——五皇子将来继位的可能性极小。
可若五皇子将来无法坐上皇位,那等待她们的依旧是一死——所以,如今,事情似是进了僵局,沈家,怎么瞧,怎么免不了一死。
沈清婼沉默。
两人很快到达了沈清霖所在的白鹤书院。
白鹤书院里汇聚了天南海北的学子。年龄从五岁启蒙的到弱冠考状元的都有。不过他们的书堂和寝居都是分开的。
此时消息还没完全传开,但整个低年级的学堂还是乱成了一团。
“沈清霖昨天晚上明明还躺在寝居里的,我睡觉前还和他互相背书了!他肯定就是被人半夜带走的!”
“咱们书院也太不安全了!”
“就是!我想我爹,想我娘了!我想现在回家看看他们,不然我也怕半夜三更就被人带跑了,再也见不到家里的人!”
有人甚至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当地知府正一个头两个大的听着捕头的汇报。
得知书院附近没有沈清霖的消息,他吩咐书院先生们先去安抚孩子们的情绪,又命令捕头:“加大搜索范围。另外,沈家那边的人过来了吗?”
“来了,来了,沈家来人了!”有捕快领着沈清婼和花姨娘疾步走进。
花白胡子的知府:“……不是,我想见的是主事人。这沈家当家的是女子?”
“相国上朝未归,已经派人去宫里通知了。但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辰,我和大小姐先行处理这边的事情。”
知府:“……”竟是沈相国家的女眷?
他此前竟是半点不知!
这乍然得知消失的竟然是沈相国家的独子,知府差点吓瘫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沈、沈相国?那那那——”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扭头愤愤的瞪了书院院长一眼。
院长此时也是一脸的懵:“我,我也不知。沈清霖来报名的时候没填写亲属名姓,我们问起,他只说是京都沈家人。”
谁想到竟是沈相国家的独子?
可他既是沈相国家的孩子,怎得不在帝都官宦子弟聚集的上书堂学习?为何要偏偏跑到这地方来?而且跑这么远就算了,还遮遮掩掩的——最重要的是,逢年过节,他也从不曾回去过,只是在离书院两里地处的宅子里和人团圆。
那宅子里住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名唤沈阿三。
沈清霖一直唤沈阿三为叔叔,这次沈清霖消失不见,也是他传出去的书信。
书院院长一直以为沈清霖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曾想——书院院长只觉得他这个院长做到头了。
而知府也下意识的抚了抚头上的乌纱帽:“那那——那还不赶紧再去找人!把门窗附近都搜查的仔细些!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他的乌纱帽危矣!
知府气急败坏的吩咐完,还又踹了和他一样发懵的捕头一脚。
捕头忙不迭的应声,带着一众人重新展开搜寻。
知府赔着笑脸看向了花姨娘和沈清婼:“夫人,小姐放心,本官便是把这京郊的土地掘地三尺,也定然把小公子找到!”
大概是真的怕了,这次官府里的人倒是十分给力。
午时,传来消息:“书院寝居屋顶有泥土。根据泥土的痕迹,我们追踪到了一片树林中。树林里有三辆马车的车辙印。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行驶而去。”
“一个通往京都玲珑坊方向,一个是通往京都护城河方向,一个南下去了。玲珑坊那边,那些人说不曾见过孩童,护城河那边好像淹死了人,但还在打捞之中,南下的那辆马车,现在还没有确凿的消息传来。”
听起来倒像是南浔人掳走了。
沈清婼和花姨娘面面相觑一眼,随即,沈清婼拿主意道:“往南一直走便是南浔边界。清霖定然不会被人带往南浔的,带我们过去护城河附近瞧瞧吧。”
其实,沈清婼心里清楚,真正的沈清霖大概率已经被带往南浔了。
可沈家如今正遭北辰帝猜忌,父亲定然不希望沈清霖被人带往南浔的消息散播出去。
所以,她倒宁愿护城河里那人,是南浔人故意扔下的替身。
花姨娘心中也有这个猜疑,便一句话没吭的,静静的跟着了沈清婼。
护城河边,捕快们已经打捞上来一名男童。
身量和沈清霖一般无二,只是面目全非,脸上全都是刀子划拉开的刀疤,皮肉外翻,狰狞之极。
花姨娘只看一眼便吓得轻拍了心口:“阿弥陀佛,这谁这么丧心病狂的,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沈清婼此刻也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后传来一道悲痛的嘶吼声:“我的儿!是我的儿吗?”
是沈相国。
沈相国身上还穿着官服,明显是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过来这边的。眼瞧着席子上躺着一名浑身湿透,面目狰狞的男童,他踉跄着,噗通声直接跪在了席子跟前。
手指哆哆嗦嗦的在他身上摩挲过,他从男童怀中摸出一个银项圈来:“清霖!是清霖的,我的儿啊——到底是谁?是谁害了你?”
沈相国目眦欲裂的嘶吼两句,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他的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银项圈,看起来倒真像是气急攻心,昏厥过去了。
花姨娘:“……”她情不自禁的朝沈清婼靠近两步,伸手拉住了沈清婼的手,“大、大小姐,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