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婆话音落下,沈清婼配合的低咳。
她抬手轻掩,露出半截胳膊来。
厚厚的纱布隐约透红,露在众人跟前。
众人一时静默。
风骤起,头顶有乌云笼罩过来。坟场两边的杨柳树剧烈摇摆,尘土飞扬,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
陆瑾瑜趁此机会速度飞身过去把楚丑等人放下。
等到一阵风过去,寡妇村的所有人便见陆瑾瑜领着楚丑等人重重在坟前磕了三头,而后,陆瑾瑜又低声冲他们吩咐了什么。
楚丑等人跪地领命,飞身离开,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寡妇村的所有人:“……”心中默默震撼。若不是昨儿夜里,她们提前得到消息,准备了强有效的迷香,怕是也没本事把他们这些人捉住。
眼下放走了,似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有人默哀,有人低哭,还有人望着矗立正中的陆瑾瑜和沈清婼,心中隐隐升起一抹希望,或许,大家伙还真能拿真凶的头颅来祭奠亡者!
楚丑等人的办事速度很快,瓜果蔬菜,肉类蛋类等很快被摆放到了供案上。
祭奠仪式正式开始。
钱婆婆带人祭奠过后,又让陆瑾瑜在坟前起誓,一定会捉住真凶,这才目送了楚丑他们离开。
而陆瑾瑜和沈清婼则暂时留在寡妇村。
“若是他们在七日之内抓不到真凶,公子,还要麻烦你们选个人再做祭奠了!”这是寡妇村商议一个时辰后的结果。
陆瑾瑜表示接受,和沈清婼暂住在了钱婆婆家中。
沈清颜也住到了村子里。
看她和村民熟稔打招呼的模样,陆瑾瑜颇为意外,同时也有些庆幸。
幸好他们没节外生枝,先拆穿沈清颜南浔郡主的身份。
只是,沈清颜之前一直生活在京都,她怎会和这边的人这般熟悉?
鉴于钱婆婆对沈清婼态度友好,这问题便由沈清婼找机会问出。
楚楼暗卫出去查找真凶的第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快到晌午时,寡妇村的人们都开始准备午饭。
钱婆婆也在院子里摘菜。
竹子编制的箩筐里放着一堆她从未见过的青菜,沈清婼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蹲到了钱婆婆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帮忙摘菜,找话题。
“这菜瞧着倒挺稀奇的,我们在帝都从来都不曾见过这个品种的。”
便是观音庵后山处百草存生,各种野菜野草品类齐全,她也从不曾见过!
钱婆婆看她把菜摘干净了,有模有样的放到一旁的干净菜篓中,笑道:“姑娘倒是没什么小姐架子。还能来帮我老婆子摘菜。”
“还不知道要在此叨扰几日,总不好白吃白喝的。”沈清婼从善如流,脸上一直挂着浅笑。
她本就长相妍丽,这般温柔和善的模样,更让钱婆婆瞧着心喜,不吝夸赞道:“人美心善,还没有架子。这全天下最好的女儿家,倒是都便宜他们临王府了!”
钱婆婆说着还横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
昨儿个夜里,沈清婼和陆瑾瑜被安排到东厢房暂住。
厢房里只有一张床榻,陆瑾瑜借口她是伤员,让她睡床,他则在桌子旁坐了一宿。
这些日子他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儿个早起醒来,更是看他眼窝发青的,沈清婼便让他上床补一觉。
哪曾想,这倒成了钱婆婆讨伐他的借口:“那临王最起码还是个将军,他呢?绣花枕头一个吧?这都快晌午了,还睡的那么死!这也得亏他投胎投的好,是个公子哥儿!这要是我们这村里的男丁,怕是娘老子早就拖出来打一顿了!”
钱婆婆说着还瞪了沈清婼一眼,问她:“也不知道你家长辈到底是相中他那点儿了?竟让你嫁给他!这不妥妥的把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么。”
沈清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硬着头皮圆昨天扯下的谎:“大约,他是帝都所有公子哥里面,唯一不嫌弃我曾被南浔人掳走过的吧?”
脑子里陡然想到了陆怀瑾。
那个芝兰玉树,清风明月般的公子。
即便她和他当不成这一世的夫妻,但到底,陆怀瑾在她心中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着陆怀瑾,眸子里情不自禁的便噙了热泪。
似是有几分遗憾,也似是有几分对生活无常的无奈。
可她们就是一个个普通的人,谁都有七情六欲,谁都有偏爱,忌讳以及那个内心深处的不可言说——
陆怀瑾是她的不可言说,也是她的不敢提及。
眼泪陡得从眼眶滑落。
钱婆婆唬了一跳,赶忙扔下了青菜,手忙脚乱的掏出一方帕子来替她擦泪:“瞧瞧我老婆子这嘴贱的嘞!明知道姑娘此前困境,还偏要提起,惹了姑娘伤心。”
沈清婼伸手接过帕子,轻按在了眼角,笑着回神道:“无事儿,婆婆。人生在世,本来就充满了各种可能与不可能么。祸福相依,幸福与痛苦也毗邻而居。谁也不可能永远幸福,谁也不可能永远伤悲的。日子不管如何,总是要往前走的,我们,也总是要朝前看的。您说是吗,婆婆?”
钱婆婆望着她的眸光一暗,随即别过脑袋看向了东南方向。
村里男丁的集体坟场。
她眼里不禁也蓄了泪,缓缓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日子也总是要过下去的。”
沈清婼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方帕子,也替她擦拭眼泪。
钱婆婆看着她手帕上的那一朵粉嫩的花朵,鼻端又轻嗅到一股芬芳。她不觉笑了:“瞧瞧咱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早知道谁都要掉两滴金豆子,何苦还要换帕子?没得显得我那纯白的帕子脏兮兮的,倒是占了娘子的便宜!”
“那儿呢?应该是我们占了婆婆的便宜。毕竟,婆婆可是几句话救了我们的性命。”
沈清婼这话刚落下,钱婆婆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尴尬起来。
她捏着沈清婼给她的那方帕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的,纠结片刻,豁出去的道:“其实吧,此事儿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沈清婼:“……”
钱婆婆已经怅然开口道:“那几个娃儿吧!他们之前其实喊过冤枉的。尤其是脸上有疤的那个,他武功高的很,人也还不错——”